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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便过了四年。 眼瞧着周饶国祚兴隆,周边的小国或为求和平,或为示讨好,俱陆陆续续地送了些质子来周饶。 年纪大些的公子们就不说了,他们带着自己的侍从,在周饶过得风生水起;偏生有个小国人丁凋敝,送了个三岁的小儿过来,小孩子被乳母抱上殿时,那满目的恐惧与无助,皆被玉清看在眼底。 后来玉清听闻,那小孩子母国贫寒又羽翼未丰,在周饶的□□中,总是被公子公主、甚至是撒扫仆役欺□□骂。 玉清于心不忍,便上请周饶国君,说那小质子根骨绝佳,她有意收他为徒,让他搬出□□,到观中来住。 周饶国君一向礼敬质子,一向奉玉清为神明,既然神明开了口,提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他便痛快地应了下来。 当晚,玉清就在自己的旧观中,见到了那位蹒跚而来的小质子。 小质子生得玉雪可爱,还这么小就能看出一身美人骨相。 他在昏暗的油灯下,圆睁着一双桃花眼,怯怯地打量玉清。 玉清看了眼这么小一只,还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团子,又抬起头,看了眼观外:“你乳母怎么没跟着来?” “我乳母说,仙观清净之地,她要避嫌,不好同往。而且,我是来拜师的,从今往后,我就不再是没人要的小孩了,有师尊愿意收留我。” 小质子说话奶声奶气的,言辞却是与年龄不符地条理清晰,神情也十分庄严肃穆,应是受了相当良好的家教。 玉清颔首:“原是如此。” 话音未落,小质子忽然双膝一跪,这便喊了声“师尊”。 满观烛火随之一晃。 玉清一惊,连忙去扶,不料伸出的手却被小质子误解为推拒,她越扶,小质子越是跪在地上不肯站起,末了还用小手去抓玉清的衣摆,可怜兮兮地一声一声唤她“师尊”。 这得是被像小猫小狗一样随意抛弃了多少次,才能如此拼尽全力地抓救命稻草,说什么都不愿放手。 玉清后知后觉地收回手,垂头看着地上的小质子,温声道:“起来吧,为师收你了。” 小质子大喜过望,迅速爬起身,张手抱住玉清的腿,用小脸去蹭:“师尊!” 玉清被他扑得踉跄了一步,手无处安放,便轻柔地抚在了小质子毛茸茸的发顶上。 “你叫什么?” 玉清问。 小质子猛地抬起头,扬着小包子脸向玉清笑:“师尊,敝国国姓为徐,弟子单名一个令字。” 玉清挑起一边眉毛:“徐……令?” 小质子点头:“弟子在,师尊。” 玉清一笑:“好名字。” 城北徐公,颇有令名。 一听就是个美人胚子。 因着玉清如今是以慈眉善目老妇人的形象示人,小徐令与她站在一起,就像是祖孙两代,由是同吃同住也无需避嫌。 白日里,玉清是赏罚分明的严师,到了晚上,就是会讲各种奇谈哄小孩睡觉的人形软枕。 初来周饶那阵,小徐令常犯癔症,时不时就在半夜挣扎而醒,小小的身子被冷汗浸透。 每至这时,玉清都会很温柔地把他揉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小徐令会无意识地抓着玉清的前襟,绷紧的身子随着她的安抚,渐渐放松下来,最终在玉清的体温中缓缓沉入梦乡。 玉清给予小徐令的耐心与疼爱,是小徐令在自己的生母、乳母那里都没能得到的。 他发自内心地信任、依赖自己的师尊,只有在师尊面前,他才能完全卸下戒备,偶尔调皮招惹一下师尊,再撒撒娇,求师尊怜爱。 时值阳春三月,旧观后山上的桃花开得正盛,在这桃花林中,有一片冷泉,十分适合沐浴。 玉清一早看中了那片冷泉,奈何小徐令已经成了她的一条小尾巴,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会像只小猫小狗一样在地上绊脚,所以玉清只好等到深夜,把小徐令哄得睡熟了,才能抽身而出,去泡一泡冷泉。 一入桃花林,玉清便卸下了所有的障眼法,变回到少女的模样。 她平日里总是要端着架子,扮演老气横秋的画影师太,如今夜深人静了,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做一回自己。 她跪坐在冷泉边,借着月光看水面上的倒影。 少女的容貌举世无双,她的出现,将这片稀稀落落的桃花林都衬得仙气四溢,宛如天宫瑶池。 她一件一件除去衣物,赤着脚踩入冷泉之中。 她的肌肤像水质一样清透嫩滑,月光落在其上都要分外小心,唯恐惊扰佳人。 玉清拆掉发髻,而后并指成诀,向桃花林中一挥。 一道金光跃入林间,平地有风起,带了些粉色花瓣去往冷泉之中,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玉清合上眼,深深地呼吸一遭。 与此同时,小徐令一个人睡在旧观里,越睡越冷,越睡越不安心,最后竟又做起噩梦,活生生把自己给吓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喊了句:“师尊不要丢下我!” 稚嫩的童音在旧观中回荡,小徐令小小的胸口不住地起伏,他兀自喘了一阵没人应,便睁开眼,同时探手去摸—— 师尊不在他身边,连被褥都已经凉透了。 小徐令如遭雷击,满脑子都是“师尊不要我了”“师尊不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