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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廷略带惊讶地看向她,眸光流转,映着初晴的日色。 从那一刻起,两人的命运交汇,而后紧紧地缠绕在了一处,再难分开。 相处大半年后,云乔彻底栽了进去。 她与晏廷成亲时,街坊四邻大都诧异不已。因为她模样生得好,在小镇上几乎算是一枝独秀,那时节想要娶她过门的大有人在,其中还不乏家中富贵的、有些权势的。 但她最后竟谁都没要,嫁给了个晏廷这个穷书生。 那时晏廷清贫得很,甚至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来,两方俱是没了爹娘的,婚事一切从简,成亲后也是晏廷搬到她家来的。 倒像是入赘。 云乔并没半分嫌弃,还乐呵呵地给晏廷收拾出个书房来,让他专心做准备科考,自己做生意赚钱养家。 元瑛送来成亲贺礼时,曾打趣她,“你是不是就看中了人家的相貌?” 云乔笑而不语。 她一向觉着,人与人之间是看眼缘的,并不必去条分缕析列个缘由,见着他便觉着心情一片大好,就足够了。 可谁知,好日子竟这般短暂,转瞬即逝。 仿佛从晏廷离开平城往京城去时,就烟消云散了。 云乔垂着眼睫,似是在同栗姑抱怨,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人人都说长安好,可我却极讨厌这地方……” 栗姑借着屋檐漏下来的光亮打量着,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势头不好了,连忙挣扎着起身,一边摇晃着牢门一边扬声叫喊,这才总算是将狱卒给唤来。 “她发热好几日了,病得厉害,再不找大夫……” 栗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狱卒恶狠狠呵斥道:“吵什么!” “找什么大夫?以为自己是娇贵的大小姐呢!”狱卒凑近些看了眼,见云乔斜倚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起来。 他一早得了上头的吩咐,让盯着这牢房中的女人,不能让她过得舒服,也不能让她真出什么事。 眼下这情况,的确是有些不妙。 这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报,大牢门口倒是传来一阵响动,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狱卒还当是押来了新犯人,骂骂咧咧地往外去。 刚拐过弯,只见迎面来了个身穿锦袍、束玉冠的公子,模样清俊得很,可脸色却阴沉得吓人,尤其是那眼神,仿佛要杀人一般。 狱卒虽不认得这位,但一见就知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连忙避让开来。等到见着战战兢兢跟在后边的高来庆,更是吃了一惊,低声道:“头儿,这……” 向来在京兆府颇有脸面的高来庆,此时脸色煞白,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脚步虚浮,压根没那个心思理会他。 栗姑正为如何救云乔而头疼,见着那一众人直奔这边来,立时警醒起来,还以为是田仲玉来了。 好在为首的那位锦衣公子,并不是前几日威胁过云乔的纨绔。 可他看起来也怪异极了。 穿着打扮与这牢房格格不入,急匆匆地过来,可在牢房门前停下后,愣是没说出话来。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云乔,仿佛没站稳,身形微晃。 还是跟在他身后那位年长些的男人叹了口气,厉声向狱卒道:“还不开门?” 狱卒颤颤巍巍地摸出钥匙来,上前去,将牢门上的锁链打开。 栗姑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一言不发地看着,只见那锦衣公子快步踏入牢房,也不嫌其中脏乱,直接半跪在地上,将昏迷不醒的云乔抱在了怀中。 “阿乔?阿乔……”他拂开云乔散乱的鬓发,声音低哑。 云乔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眼睫颤了颤,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立时就认出他来。 她扯了扯唇角,想要露出个笑,眼泪却霎时落了下来。 “你……去哪儿了?”她气若游丝,需得凑得极近,才能勉强听清,“你怎么,才来找我呀?” 似是嗔怪,又似是撒娇。 仿佛猫探出爪子,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把。 说完这句,云乔便合上了眼,细密的眼睫似是拢起的蝶翼,鼻息愈发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裴承思再没平时的从容镇定,揽着她的手竟有些颤抖:“是我的疏忽,阿乔,是我……” 高高在上的太子屈膝跪着,纤尘不染的锦衣沾了地上的尘土。 陈景负手而立,对于眼前这一幕颇感意外。 他从未见过裴承思失态——就算是当初刚入京,这人也是满身防备,不曾露怯。而随着手中权势日盛,愈发变得滴水不漏。 看似好拿捏,实则软硬不吃。 像如今这般模样,可以说是难得一见了。 一旁的栗姑却笑了起来,神情中尽是嘲讽。 无需多问,她已经确准了这人的身份,正是让云乔牵肠挂肚、辗转找寻的那位夫婿。他并没出什么意外,看起来过得还很不错。 “她背上有伤……”栗姑才一开口,就又撕心裂肺般咳嗽起来,话都没能说完。 裴承思小心翼翼地避开,将人给抱了起来,吩咐随从:“去请太医!” 京兆府尹得了太子驾临的消息后匆忙赶来,见裴承思怀中抱着个女囚出来,便知道事情不好。 他心中一慌竟绊了一脚,摔在了地上,又连忙爬了起来,顺势跪在地上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