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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殷宸抬首又垂头,声色颤颤。 风雨飒飒,隔在姐弟二人中间。 “殷宸!你生而为人一十七年,食我大宁膳,饮我大宁水,举止是我大宁的礼仪,此间尚是我大宁的男儿,是我殷氏儿郎。即要承君位,且先挺直了你的脊梁,让这天地日月,山河疆域好好看看你。” 殷夜的话语穿透秋风冷雨,直面而来。 “不要畏畏缩缩,出列,昂首,抬头,接诏书。” 方阵分了两列,少年白马挺身而出,乍一看是鲜衣怒马的好儿郎。 殷夜举着沉甸甸的包裹,引他一步步上前。 风愈大,雨愈冷,浓云虽退,月光却更加惨白。 洒在少年的面庞上,似将死的鬼。映在女帝的容颜里,如地狱的修罗。 马停人止。 城楼上女帝笑靥绝艳,手中弓、弩连发直下,马上少年被箭矢入胸,仰面跌下。 “今日,犯我大宁国土者,杀无赦!” 城楼之下,守城的两千兵甲得帝王令,抽刀拔剑,一往无前。 大雨滂沱,承天门前,兵戈撞击之声,士兵喊杀之声,战马斯蹄之声,混成一片,不过一个时辰已经血流成河。 两千兵甲应声皆归尘土,马革裹尸。 城楼之下,无数死士纷纷飞身越来。 城楼之上,女帝独立,横长剑于脖颈。 闭眼的刹那,一股力道将她拽回,推入暗格。 殷夜仓皇睁眼,尤见八人从城楼跃下,迎战劲敌。是坞郡十六骑中的八位,她认的。 她踉跄转回城楼,眺望城下。 “陛下又何必呢?”姜虞已是一身血色,只咬牙道,“就凭这八人,你能破围吗?” 八骑被未再中间,外围尚有五六十人。 “不止八人!”长街处,男子厉声传来。 是谢晗,领着世家府兵策马勤王。那日谢清平给他的指令,便是暗里抽调郢都十二世家各三百府兵,集成训练,以防不测。 如今俨然一只三千余人的军队。 未几,东北角上,又一人领兵而来。 殷夜眺望过去,“毓白”二字到底止住了,来人乃慕容麓,带来的是峪马关的兵甲。 晨曦微露,风雨渐歇,领兵的臣子跪在君主面前,告罪救驾来迟。 独守宫城的女帝下的城楼,亲身扶起他们,“不迟,刚刚好。” 她望着谢晗和慕容麓,自然明了世家府兵和峪马关的兵甲都是谢清平安排的,只撑着口气道,“他人呢?” 峪马关过来的桥梁不是都被炸毁了吗? 军队是如何过来的? 你,不是随他去了坞郡吗? 他,人呢? 殷夜问到最后,到底还是问回这句话。 “陛下安心,丞相说他还要别的事要办,且缓缓归。”慕容麓道。 殷夜点了点头,未再多问,只转身极目寻视,叛军一夕清剿,全部被杀。 该庆幸的! 那,他呢,她的胞弟,他也死了吗? 殷夜垂眸望着自己双手,莫名便笑出声来。 第66章 【066】为何,人间疾苦,不肯放过…… 十五的皓月在天际还留着残影,东方的天空里初阳霞光一道道照射下来。 八月万业寺中,白玉兰如雪,朵朵绽放;月桂橙黄,香飘四溢;菊花傲霜,亦是欢腾。 慕容斓坐在厢房临窗的榻上,瞧着外头群芳,眼中笑意淡淡。 “长公主,奴婢去给您摘一些进来,搁在案头。”苏嬷嬷给她梳妆毕,退身轻言道。 慕容斓转首望向案几前的铜镜,镜中人今日未着缁衣,不再素发,而是盘髻贴花黄,簪凤钗,佩步摇,宫装翟衣,皆是天家规格。 “不用了,开在外头挺好,何必进来凋谢在里头。”慕容斓扶了扶发髻,看着斑白的两鬓,“弹指十七年,本殿到底老了。” “长公主——”伴了一生的侍女,垂首喃喃。 “退下吧。”慕容斓抬手示意,“你自个先去准备着。” 苏嬷嬷福了福,躬身离去。 慕容斓又瞧了眼镜中的自己,拣着螺黛将眉染得更深些。然,一伸手,那小小的螺黛便被他人握在了手中。 她也不曾转身,只朝着竟镜中人笑了笑。 “公主再等等,说不定消息正在来的路上。”慕容垚躬身给她描眉,“臣思来想去,理了半夜,我们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他穷尽后半生心力,花了整整十数年训练的百人死士,堪比万人的军队,昨夜里占尽天时地利,绝不会失手。而内三关来此的桥梁官道,亦是他亲自带人去埋的炸药,如此双重保险,当万无一失。 描眉结束,他伸出手,让慕容斓扶着,护她去正堂。 他还记得,那一年第一次踏入万业寺,亦是深秋时节,她扶着他的手腕,道,“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回去的。” “长公主,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宫了。”他坚持道。 慕容斓点了点头,“你同姜虞约的时辰是几时?” 慕容垚脚步微顿,最晚子时。 子时。 如今已经是寅时末,马上便至卯时。 三个时辰过去了。 这样的事,如何经得起三个时辰的误差! 慕容斓在正座上坐下,抬眸看他,“子慧,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