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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宸闻言,不由扬起嘴角笑道,“外祖母,我想起来了,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哎——”慕容斓才要开口,人便已飞也似的跑了。 谢清宁闻声出来,见到慕容斓,遂赶紧上来扶她。 母女俩彼此安慰了一番,慕容斓言有些困意,起身欲走。 “小时候阿娘对你不好,可曾有怨?走前,慕容斓头一回抚了抚她额头鬓角。 “没有的。”谢清宁以面贴着那只略带皱纹的手,亦是头一回感受那掌心的温暖。 “那、以后也别怨阿娘。”慕容斓将她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怎会?” 谢清宁满眼热泪,她一生渴望的母爱,在她挚爱的男子离开后,竟尽数回归补偿而来。 这世间的得失,残忍而慈悲。 慕容斓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原本慈和温柔的面庞,慢慢变得冷淡而不屑。 她想起多年前自己的夫君同她意见相左,执意要提拔栽培那个寒门武将;想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竟是与父如出一辙,对寒门偏尽了心,更不惜扶那个女子上位…… 她的眼前浮现出谢清宁温婉柔弱的面容,浮现出殷宸单纯呆傻的模样,最后浮现出殷夜桀骜骄横的神态…… 没有兵甲又如何,绵里针一样能杀人。 慕容斓边走边对苏嬷嬷道,“传个话给慕容大人,让他将流言用心编好,很快便有用了。” “夫人,上次那坠塔流言转眼便被女帝止了……” “这回,流言是退而求其次。”慕容斓挑了挑眉,“顺利的话,根本便用不上。” 夜色中,慕容斓的笑意愈发浓盛。那是能勾起人当下最烈情绪的幻药。 譬如殷夜,眼下满心愧疚,自当以死谢罪。 再不济,她也该困死在错杀生父的自责里,再不得阅政理政。 * 膳房中,粥已经熬好。谢清宁盛出一碗,预备送给殷夜,想了想,又添了一小匙玫瑰露。 日子这么苦,且让孩子多吃些甜的。 “阿娘,再放一枚这个。”殷宸将指甲大小的丹药投入盅内。 “这是什么?”谢清宁惊道,“粥要给你阿姐喝的,怎能随意添放东西。” “阿娘莫急,且听我说。”殷宸环顾四周,除了外头守卫,原也没有什么人,但他还是压着声响讲完了。 “当真吗?” “外祖母自己都吃的,能有什么问题!” “不是这个意思。”谢青宁又盛出一碗,“你不懂,有些药啊,尤其是安神、补身这类的,得分年岁。你阿姐到底还小,也不曾育子生产,体质同我们上了年纪的有很大的不同。不能随意用药。” 谢清宁将新盛的同盅内的,交换过来,“既是安神的,阿娘用了,可好?” “你可不许同你外祖母说,免得她多心。” “嗯。听阿娘的。” * 寅时正,殷夜已换了孝服,在灵堂守灵。 谢清宁绕过她的寝房转到灵前,见守在棺椁前的身影,不由双眼红热。 “久久!”她上前唤她,“起来,阿娘给你熬了粥,用了再陪你爹爹。” 殷夜有些诧异,只见得殷宸提着食盒冲他点了点头。 母子三人在偏殿围桌而坐,各自用着一盏粥,中间放着两碟点心。 “快吃啊!”谢清宁抬头看见殷夜持着玉匙,却是一口未用,只摸了摸她脑袋,“还生阿娘的气呢?” “没有!”殷夜笑了笑,将粥送进口中,却忍不住阵阵反胃,猛地将勺子扣在桌上。 谢清宁和殷宸同时抬头看她。 “阿娘,我胃疾犯了,吃不下。”殷夜掩着口,“你们吃吧。” “可传太医看了?”谢清宁夹了一方白玉糕给她,“不若你试试这个?” “这几日是阿娘不好,弄的你连平安脉都未请。明个待诸事结束了,且让太医好好瞧瞧你!” 嗯,殷夜皱着眉,再未用膳,只勉励压着一阵阵翻涌的呕心。 谢清宁望着她面前一口未用的粥和点心,有些黯淡地垂下眼睑,只夹了方点心给殷宸。 * 已至平旦,吊唁的人陆陆续续前来。 殷夜帝王之身,寅时之后便被扶进内室,由司礼官教导丧仪的相关事宜。又因为昨夜改了火葬,她需临时记下的便更多了。 灵堂内,跪着的谢清宁两眼发怔,只呆呆望着那金丝楠木的棺材,眼前浮现往昔种种,皆是那人音容笑貌。 “夫君,你来接我了吗?”她喃喃道。 “阿娘!”殷宸看着她的样子,不免有几分害怕,“阿娘——” 他用力扯了扯母亲衣袖。 谢清宁回过神来,又转头望向内室女儿的方向,望了半晌,目光又呆滞起来,“你阿姐还生阿娘的气,不吃阿娘的东西!” “阿姐是病了,您别多想。” 谢清宁不再说话,只将头深深低下,如同儿时在司徒府中未犯错却仍旧被人苛责的模样。 她两眼盯着灰白的孝衣,眼前丈夫伸手迎他的场景,和女儿恼怒不理她的样子,来回交错着。 这一生啊,她最爱的便是那人,最不放下的是儿女,至于此刻最愧疚的便是打了孩子那一巴掌。 “久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