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白渺一惊:等等! 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明亮到刺眼的雷光在符篆间流窜。 无数雷光最终化为一道粗壮的雷电,直劈沙县老板鬼的天灵盖。 沙县老板鬼在雷光中惨叫。 闷痛再次袭来,白渺攥着胸口的衣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脱下身上的黑色外袍,盖过头,用力裹紧自己。 雷光闪烁了许久,沙县老板鬼才再无声息。 一股温暖的气息突然从胸口反涌而入。 白渺胸口一闷,又咳出一大口血。 这口血吐出,他的四肢百骸却渐渐温热起来。 心脏的窒息感已经消失。 沙县老板鬼已彻底消散,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被寄生者。 那个邪神还没死。 道友放心,我已叫了警察和救护车,现在还需解救楼上被困的人,先行一步。 诛杀沙县老板鬼的道士急匆匆地扔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瘦小女生攥着金色羽毛茫然左右看看。 她擦擦脸上的泪,一回身又被骇了一跳。 一个身穿黑色古装长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地上那团黑色的东西动了动,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你回来了? 白渺的脸色不复苍白,脸颊上还浮着两坨红晕。 朔沉定定地看着白渺。 他敛下眸,袖摆下的手死死握拳,沉闷地说:抱歉。 白渺倒是浑不在意:没事,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估计已经被抽干了。 他感觉到了,在最后关头,有一股力量顺着那个无形的联系,把他被掠取的生气通通反撸回来。 否则,可能邪神死了,他也凉了。 朔沉:是我没用。 眼见着那杂碎在抽取白渺的生命,他宁愿挽回白渺的生命而让它逃了,也不愿意让白渺承受一丝一毫的危险。 说到底也是他太没用。 白渺一怔。 他抬起头,看着朔沉:你什么意思?我是个成年男人,不是什么柔弱的菟丝子。说要冒险的是我,我能接受所有可能的后果。 这次没成功,下次努力就行了。 瘦小女生无措地看着两人,发现自己一句话都插不进。 白渺说完,撑着地就想站起来。 快快,伤员在哪? 一众白大褂和警察涌入地下停车场,抬着担架疾行而来。 一看到现场,他们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别动,伤员躺着别动,快把伤员带出去 几个医护人员冲过来,就要把白渺抬上担架。 等等,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白渺挣扎着,不愿意上担架。 然而他刚刚一番搏斗,身上带伤,衣服又蹭上大片血迹,看着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别担心,灵虚道长已经跟我们说了,我们都知道的 医护人员们诱哄着,硬是把白渺按在担架上。 白渺内心崩溃,你们究竟知道什么?! 你不愿意? 一道清冽的嗓音传来,医护人员们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顿,偷偷觑了这个存在感惊人的男人一眼。 朔沉颇为认真的看着白渺。 仿佛他说不愿意,他就掀翻这些人,让白渺下来。 白渺生无可恋地躺在担架上,算了算了。 警笛和救护车笛交错而响,突然一道铃声突兀扎了进来。 白渺又挣扎起来:我的手机 他的包被塞进他怀里,他拿出手机一看,手指一僵。 凝滞了片刻,他才接起电话。 喂? 小渺渺,你电话那头的人突然疑惑:怎么有救护车的声音? 白渺:我躺担架上呢。 没事,出发前我给你算了一卦,你定能有惊无险,得遇贵人化险为夷 白渺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死老头子。 老头子就像是脑袋上装了雷达:你是不是又骂我死老头子?你爹我风华正茂,怎么就老了? 白渺无语:你不是拯救世界去了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对面哈哈一笑:突然心血来潮,而且刚好有信号。 白渺静静看着救护车车顶,突然说:我加入山海社区居委会了。 电话那头倏地沉默。 许久,对面叹了口气。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事情别总是自己一个人硬撑。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就回来找你。 白渺眼皮一抬。 轰地一声,救护车的大门关闭。 余无医院单人病房内,白渺闭着眼,双手在腹部交握,一脸安详。 嘭地一声,病房门大力砸在墙上。 闻从泉抱着一堆东西冲进门,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白渺哇! 出去。 白渺眼皮都不动。 闻从泉猛地哽住,下意识地退一步,退出门口。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闻从泉呐呐开口:额病房? 白渺终于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这里是病房,不是停尸间。安静,懂? 闻从泉连连点头,这才进了病房。 见白渺还算中气十足,没吊水没挂呼吸机,他便放下心来。 你怎么样?还难受吗?我妈给你熬了老母鸡汤。 白渺躺在床上,依旧安详:挺好,在哪睡都是一样。 闻从泉心知这位大爷是睡饱了,不然不会这么心平气和。 他使劲把花束、果篮和保温盒往放满了慰问品的床头柜上塞,心里的八卦因子开始蠢蠢欲动。 你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和变态杀人犯一番鏖战,身受重伤,身残志坚,还救了个妹子 说着,他压低声音,神情非常兴奋:而且据说现场非常诡异,最后还请了高人做法,一通大战,才降服了那个变态杀人犯 白渺八风不动,你小道消息挺多啊。 闻从泉嘿嘿一笑:所以真的请了高人吗?你有没有和什么妖魔鬼怪大战三百回合? 白渺:你觉得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公安部门会搞封建迷信? 闻从泉一噎。 白渺指挥道:我要喝阿姨熬的汤。 闻从泉只能认命地扭开保温盒,鸡汤的浓香飘满了整个病房。 闻从泉端着汤一抬头,就见白渺双眼盯着虚空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在想之前的事。白渺随口说,坐起来接过鸡汤。 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的时候,他一直在琢磨那天发生的事和自己求出的卦象。 变态杀人犯和沙县老板,生命连带灵魂都被邪神利用了个彻底。 白渺确信,在沙县老板鬼被杀死的时候,他听到了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冷笑。 它嘲讽他,即便如此冒险,依旧杀不了它。 白渺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他一定会扒下那家伙的皮,把它掀下去。 雷山小过,九三变卦。 因顺而动,和乐之源。 白渺突兀地想起了曾经那个诡异的梦,梦中他被红线扯着,自断一臂,最后被朔沉救下。 如今回想,竟是仿佛预知一般。 蓬头鬼进病房的时候,还能闻到这股残留的香味。 他吸了吸鼻子,仰头说:白先生,剩下那些被附身的鬼已经通通抓回来,下一步怎么办? 白渺系好鞋带,冷冷一笑:当然是决一死战。 心理咨询室外的一片小广场上,一堆几十个鬼挤在一起sao动着,滚滚黑气在他们身上翻涌。 敖主任、金九日、青丘和毕方四个站在四个方位,全方位守住这些鬼。 众工作鬼员在旁掠阵。 这么多即将发狂的鬼聚集,即便没有清过场,外围的鬼怪们还是躲得远远的,探头探脑。 白渺手持万墟笔,蹲在地上描描画画。 金九日双手抱胸,极不耐烦:一把火烧干净就完事了,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敖主任笑呵呵地说:先压一压你那暴脾气,白先生自有打算。 白渺低头严丝合缝地画完最后一笔。 他起身松了松肩膀,又把提前画好的符篆贴在四面八方。 毕方瞄了眼,奇道:碎星千幻阵? 青丘看着按白渺指示站在大阵各个方位的蠪蚳几兽,双眼微眯。 白渺踏进阵眼之前,鬼使神差地扭头往回看了一眼。 朔沉安静地站在不远处,抬眼迎上了他的视线。 白渺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摆好胸口的万源铜镜,一脚踏入阵中心的阵眼。 凭空一阵风,围绕着白渺而起。 胸口那一丝感应渐渐增强。 这丝感应似有若无,像是在风中飘舞的蛛丝,轻轻柔柔地搭在了三十七个鬼身上。 纷杂的思维和情绪碎片随着蛛丝奔涌而来。 白渺静静感受了片刻,便抬起眼。 那群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死死盯着他。 白渺对上这几十双藏着疯狂的眼睛,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他嗓音轻缓:你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告诉我你们最深切的,不惜杀人也要实现的愿望,我可以帮你们实现。 那群即将发狂的鬼一片死寂。 下一瞬,这三十多个鬼轰然炸开,赤红着眼,疯狂地朝着白渺扑来! 第34章 投胎! 敖主任四个当即如临大敌。 就连朔沉,袖袍下的手也微微收拢。 第一个鬼扑进阵中,狂风便吹得白渺和蠪蚳几个衣摆猎猎作响。 这女鬼鬼哭狼嚎,一双枯瘦的手极力伸出,直伸向白渺。 白渺墨黑的眼珠一抬,眼神洞明。 女鬼突然一僵,被他一眼定在了原地。 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万源铜镜在风中闪过几道光华,女鬼的脑子突然一清。 她看着像是恢复了几分理智,干裂的唇抖了抖,轻声说:我错了,我后悔了,我想让他回到我身边可是我没有祭品 白渺对她一笑:无需祭品,诚心许愿即可。 女鬼倒头就拜,喃喃祈祷着。 所有的鬼接二连三扑进阵法之中,又虔诚跪拜。 一声惨叫突然从虚空响起。 白渺微微眯起眼。 玄妙的力量不断被抽出,在阵法上空不断凝聚。 气急败坏的哀嚎和咆哮声混在风中模糊不清。 白渺嘴角的笑意变冷。 果然,寄生血虫中蕴含的天道规则就是如此。 交易建立,哪有只取不予的道理? 既然受用了祭品,便把实现愿望的力量通通都吐出来。 他抬起万墟笔,虚虚一点上空那无形的玄妙力量。 无形的气流环绕着万墟笔尖,白渺目光落在第一个女鬼身上。 他眼里无数碎片如流星划过,开始甩手在她周身描画起来。 女鬼像是感受到什么,蓦然抬头睁眼。 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眼眶倏地睁得极大,一滴滴血泪从她眼眶溢出。 她痴痴地看着,颤抖着伸出手,虚虚抱住眼前的什么。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浑身黑色煞气爆溢而出。 不过片刻,她便化成点点光点,向天际飘荡。 一颗金属球还未落地,就被附近一道符引来雷光劈在其上,瞬间焦黑破碎。 金九日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青丘深深地看了眼白渺,低头笑了。 朔沉一甩袖消除那些煞气,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渺。 整个广场围观全程的鬼怪一片死寂。 半晌,不知是那个围观的鬼,声音都变调了:投投胎?!! 白渺并没有多关注这个投胎的女鬼。 他全神贯注,抬笔引下大阵上方的力量,很快又在第二个鬼周围描画起来。 第三个鬼,第四个鬼 汗水划过,落在白渺一动不动的睫毛上,晕湿他的眼角。 第一个投胎的鬼是奇迹,几十个鬼投胎,那就是恐怖了。 周围的鬼怪看着天际飘远的光点,都一脸麻木。 到底是他们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怎么看着,好像让鬼投胎,也没那么难个屁! 第三十七个鬼,也流着血泪化为光点飘荡离开。 白渺垂下手,身形猛地一晃。 白先生! 蓬头鬼一蹦三尺高,他想冲进大阵内,却被一股气流击飞出去。 无形的气机从天而降,锁定了阵眼的白渺。 朔沉神色冷到漠然,只一振袖。 浓郁到恐怖的黑色涌流从朔沉周身轰然而出,将大阵缠绕。 快!快跑! 敖主任等人脸色丕变,再也顾不得什么,转身飞速遁逃。 就连蠪蚳几只兽也连滚带爬地冲出大阵,有多远跑多远。 眨眼之间,大阵内的符篆蒙上灰黑,一片片破碎。 地上用灵液绘制的阵法rou眼可见地变淡,直至几近消散。 黑色涌流涌到阵眼,却围着白渺不停打转,小心翼翼地护住他。 白渺自己站稳,拨了一把乱飞的头发,随手把万墟笔一扔。 他仰起头,朝着虚空说:怎么样?很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