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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天道后他黑化了 第5节

    坠云舟舟身十分宽敞,上面桌椅家具齐全,皆由各色美玉雕成,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这能容纳数十人的玉舟此时却只有虞芝与谢朝兮两人坐在上头。

    虞芝斜倚在一方红玉材质的贵妃榻上,冰凉的玉石贴在肌肤上,舒适得发出喂叹。

    谢朝兮被她带上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得拘谨地坐在她的身侧,僵着身子往下望去。

    “你怎的没等登云会再来宗门?”虞芝的眼神不知道落在哪个孩子身上,口中随意问道。

    按理来说,以谢朝兮这种根骨,若是能从登云会入宗门,那别说内门,就是长老亲传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被问到的少年却面露难色,低声答道:“我没有灵根。”

    就像草木成长需要扎根泥土一般,修士修炼,灵根是基石。

    没有灵根,就无法与外界灵气感应,更别提吸入体内,转为灵力。

    这灵根需要通过一种名为“问道石”的东西来测,灵根越强,问道石发出的光亮就会越盛。如虞芝这般出身,三岁时便由爹娘带着测出了天灵根,也正是因此,掌门与长老们才更愿意宠着她。

    只是可惜虞芝不争气,随着一个个灵根不如她的弟子修为上涨,突破筑基,她也就愈发变成了骄纵、懒惰、怠于修炼的代名词。在这个实力为尊的宗门内里,她在那些外门弟子面前颐指气使,但更多的主峰弟子其实正如尹珝一般,是瞧不起她的。

    谁让虞芝分明得到更多的宠爱、更强的法宝、更好的丹药,却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呢?

    虞芝心中清楚,却毫不在意。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她自己的修为,她都尚未多说什么,尽让这些嘴碎的东西说三道四了。

    这会听到谢朝兮没有灵根,她确实有些惊讶。

    按理来说,这人毕竟是天道化身,梦里的他今后又那般强。若说他没有灵根,要如何修炼?

    她想到那日炸灵石之时,谢朝兮分明轻易便能cao纵体内灵力,又想到前些日子他学起法术心诀飞快的模样。

    她忽然懂了。

    天道不是人,又怎会有人才有的灵根?

    在那些修士们眼中,这些灵根,怕都是天道赋予他们的馈赠吧!

    虞芝掩去眼中的讽刺,抬起谢朝兮的手,轻声安抚:“没有灵根又如何,师弟的术法学得可比我幼时都快许多。”

    快得连她都……有些嫉妒了呢。

    随手将一枚饱满欲滴的紫萄塞进谢朝兮口中,虞芝阻止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只有那些有眼无珠之人,才会只顾着灵根,看不见其他。”

    这紫萄养在绛霄峰上数年,年年结果,一颗颗缀着水光的圆润紫珠挂在碧绿的藤蔓之间,瞧着便让人口齿生津。加上灵果本身的灵气四溢,更是惹人想要品尝。

    只是虞芝每回有了兴致,采摘下几颗放入口中之后,都觉得酸涩难忍,果rou粗粝,实在是自讨苦吃。如此几次,她便再也没尝过。

    可谢朝兮却将那几株紫萄照顾得极好,就连如今的果实都是清香甜美。短短几日,峰上的紫萄都要被她吃光了。

    见谢朝兮停止了回忆往事,她示意对方将紫萄上的果皮剥去,只留下柔软的果rou再送进她的口中。

    玉桌上摆了壶曦明露,是谢朝兮于天蒙蒙亮、初初破晓之时去池中水莲之上收集而来。这露水不算罕见,却极花费功夫。每朵水莲唯有花蕊处的那滴露水才能被称之为曦明露,且若是去得早了,这露水便尚未成形;而若是去得晚了,这露水便被水莲吸去,再无痕迹。

    眼前这窄口圆身的水壶能够满满盛着一壶露水,想来其过程当是十分不易,颇费心思。

    虞芝看在眼里,却提也不提,只将手边的杯盏轻轻推给谢朝兮,让他为自己倒一杯。

    曦明露所含灵气不多,但却有清心静气之效,多饮用对于心境提升极有帮助。尤其是虞芝这样思绪多变、喜怒不定的性子而言,这曦明露几乎是每日必饮之物。

    在没有谢朝兮的时候,她都是高价花灵石吩咐旁的弟子来为她收集。这会倒是省了寻人的麻烦。

    侧头接过对方剥好的灵果,虞芝将目光投向下方。

    登云会已经开始,所有想要拜入宗门的少年少女都卯足了劲地往上爬,想要攀上这直耸入云的高山,想要第一个来到太清峰顶,想要修习仙术。

    他们之中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才五六岁。对于这般年幼的孩子来说,虞芝甚至猜测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道”,什么是“仙”。也许他们只是被家中爹娘逼迫前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上了一条根本预知不了将来的路。

    可这条路哪有这样简单。

    这坎坷崎岖的路途隐藏着的不仅仅是悬崖峭壁,还有迷惑人心的蜃景幻境。

    像是这般五六岁的孩童走了上来,也只会有一条黄泉路等着他们罢了。

    这场景虞芝幼时见过一回。那时她还小,哪里懂得这些,只是被娘亲抱在怀中,沾沾自喜出生便在山峰之顶,不需攀爬便可得到一切罢了。

    而如今,她看着底下流血流汗的年幼孩童,却再也不觉得自己比他们更好运在哪儿。

    “真可怜啊。”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否出自真心。

    谢朝兮却当真了,以为她是为这些挂在山壁之上的孩子们担忧,出声安慰道:“师姐无需多虑,我看长老们对他们颇为关注,想必不会出事。”

    那些长老们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被险境困住的众多参与者,将人盯得紧紧,生怕自己错过了哪个好苗子,眼也不眨。甚至还有直接以灵力幻化镜像,将被选中的那几个特殊的孩子所经历的画面映上来,便于他们评判。

    听了谢朝兮这般天真的言语,虞芝头也不偏一下,兴致缺缺地骂道:“一群道貌岸然的老东西。”

    见身边人面露不解,虞芝也懒得解释。她修为比不上那些长老,但好在法宝众多,轻轻抬手,掌心便多了一面水镜。

    在她的灵力拉扯之下,水镜从巴掌大小变成一张床那么大,看起来比那些长老们那儿还要清楚许多。

    她指尖随意摆动,水镜之上便出现着不同的参与者。

    镜面之上水纹晃动,最终归于平静,出现了一对姐弟的面容。

    jiejie瞧着十三四岁,弟弟约莫十岁。jiejie高高瘦瘦,弟弟却矮胖一些。两人皆是灰头土脸,却已经算是领先于其余人,在这成千上万人之中走在前方。

    他们方才堪堪度过泥沙洪流的隐秘陷阱,通过了勇气与谨慎的考验,但连休息的空当也无,只得马不停蹄继续向前,踏进了如梦似幻的迷魂丛林之中。

    这幻境可比前头那些都要危险许多,只要吸入里面雾气,眼前便会出现自己最为奢求之事,即使是虞芝也不能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

    不少人以为孩子心思简单,不易被外物蛊惑,岂不知孩童最是天真,所求之物亦是不少,且不如成人心性坚毅,入这幽密林几乎是九死一生。

    眼见那两人已面露痴傻之色,呆呆地呢喃着,一步步沿着泥土走到了林边,甚至还要继续往前面的悬崖边走去。

    谢朝兮心中焦急,见他们傻傻地要去送死,只恨不得能将之唤醒。

    他急急问道:“师姐,我们如何才能救他们?”

    虞芝面露不解:“为何要救?”

    难道她将谢朝兮救了一回,这人便以为她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不成?

    谢朝兮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意识到,那一日若非自己拦住她,她甚至都不会看自己一眼,更别提将自己带回绛霄峰。

    字句在他口中拨散又拼起,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可是……再不救他们,他们就要死了啊!”

    虞芝眨眨眼,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这会竟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她语气奇怪,似是对这问题感到莫名:“那就让他们死了好了。”

    谢朝兮愣怔许久:“师姐……你……”

    “谢师弟,你既已辟谷,便算是修士了。修道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死伤何记其数?”看着这一群群正在挣扎的凡人,虞芝唇角勾起细微的笑意,像是完全无法感受他们的痛苦一般,继续说道,“再者说,凡人死了,不过是早入轮回;而你我这样的修士死了,才是真正的身死道消。”

    她捂住少年那双溢满了慈悲的眼,缓缓道:“忧人不如忧己啊。”

    第7章 谁能决定替别人去死呢?……

    幽密林中,树木葱郁高大,在烈日下开辟出一片清爽凉意,令人流连忘返。

    只是这儿却不如看起来那般清净。若是有人在原地多站一会,他脚下的土地将会寸寸碎裂,黄沙转而覆于其上,结实的地面也变作柔软不平的峭壁,只一愣神,便会从悬崖之上跌下,摔得粉身碎骨,不留全尸。

    虞芝冷眼看着冲进下方幽密林之中的谢朝兮。他修为低微,灵力更是少得除了炸几个灵石便做不了什么了,这会却硬生生闯进一片迷雾幻境之中,想要将那对姐弟拽住,不让他们跌入死亡的深渊。

    他从云舟之上一跃而下:“师姐,救焚拯溺、扶危济困,当是我辈之则。”

    虞芝仰头将手边玉杯中的清心露一饮而尽,接着将一整个银壶砸向谢朝兮,速度快得令他避无可避:“师弟还是清醒些吧。”

    金属质地的壶身与rou身相撞,发出闷沉的响声。摇晃使得里面的曦明露溢出几滴,洇染在少年的胸口衣料之上,青色的布料颜色变得深了些许,一团团的,如渗出的血迹。

    跃至半空、被撞到的谢朝兮身形不稳,不得不单手接住银壶柄,摇摇晃晃朝着那片密林落去。

    只是眨眼间,他便消失在了虞芝眼前,连带起的风都归于平静。

    “幼稚。”

    虞芝一挥衣袖,站起身来。她将灵力聚起,就要控制着坠云舟往绛霄峰去。好不容易遇上一回宗门没有禁制,可不得多飞一会,省几步脚程?

    可惜还没等她的云舟掉头,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去救谢朝兮。】那声音命令道。

    虞芝岂是言听计从的性子。她丝毫不惧,将曾经听过的话重复一遍:“天道岂是我能杀的?哪轮得上我去救。”

    她当初用上十成力也没能将谢朝兮杀了,今日不过一方幻境,又能出什么事?何况,这人若是真死在了这幽密林之中,那才是正合她意。

    而且,她还发现另一件事。

    “似乎谢朝兮在的时候,我从没听你出声。”虞芝说道,“你莫不是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虽是问句,可她却像是已经肯定了答案,并不在乎对方是否回答。

    她继续推测道:“他如今这般弱,你却仍被如此限制,想必他是有别的本事发现你,或者说,你们本就有我不知晓的干系。”

    那声音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虞芝从他的语气中已经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那男孩气运不凡,你救了他,将来绝不会吃亏。】

    他知晓拿谢朝兮说不动虞芝,只好换了个法子利诱她。

    虞芝当初那个梦只知晓自己的未来与谢朝兮的身份,旁的人她一概不知,自然对这不过十来岁的男孩毫不知悉。

    “这话倒是有趣。他气运不凡,莫不是还能分我几分?”虞芝笑道,显然并不打算听他的安排,但也停了准备离开的动作,而是继续注视着水镜之上的画面,想看看这天道与气运之子又该如何度过难关。

    谢朝兮灵力微薄,能准确地找到这两人已是竭尽全力,可幻境之中的人又岂是这么好唤醒的。

    他紧紧拦住往悬崖边走去的姐弟二人,可后者早已失去知觉,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最终他不得不寻了条藤蔓将二人分别缠起,拴在一根足有二人合抱粗细的树干之上。

    “醒醒!”他喊道。

    不知这两人在幻境之中究竟见到了什么,竟无论如何也叫不醒来,甚至伸着双手想要揽住面前的一团虚无。

    谢朝兮这会才听请他们口中的呢喃。

    “爹……娘……”

    就在谢朝兮正想着法子唤醒二人的时候,捆住二人的藤蔓却忽然有了意识一般,原本垂在地面上的那段骤然紧缩,带动他们身上的那截暗褐色的粗壮根茎,几乎要将这对姐弟捆到窒息。

    十岁出头的孩子立刻脸庞涨得通红,但他们却仍然像是没有感知一般,沉沉昏睡着,面上表情变换,沉浸在幻境中难以自拔。

    这变故太过突然,谢朝兮反应却快,意识到是这藤蔓有问题。他没料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面露急迫,终是想起自己怀中那壶曦明露,连忙往二人口中灌去。

    许是因为女孩年纪大些,咽下曦明露后不过多久便清醒过来,而年岁尚小的男孩依旧紧皱着眉,不愿醒来。

    藤蔓扭动得更快了几分,根茎愈发膨胀,挤压吞噬着贴在姐弟二人身上仅存的那些空隙,想要将他们生生绞死,吸食鲜活的血rou,将他们变做自己的养料。

    女孩一张脸涨红着,却坚持着从袖口处取出藏在其中的小刀。那刀是普通的生铁铸成,刀柄更是一截随处可见的木头,对上这长了不知多少年的藤蔓,无异于以卵击石。

    任凭她多么用力地在上头劈砍,也无法将之斩断,甚至无法弄伤那藤蔓暗褐色的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