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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冤死的兄长活了三年,为的难道还能是再被你算计一次?” “朱嘉灼坠马是被你寻来那虎给吓的,就是我做的手脚,我只想让你也试试,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出事是什么感觉。” 大关氏蔑然的面庞上终于透出星星点点的错愕:“你敢动嘉灼?陛下绝不会饶恕你这逆子。” “你觉得我会怕死?从兄长替我喝下毒酒命丧黄泉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一日不想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你以为买凶放虎,就能坐实我弑父之后遇虎身亡的罪名?” “可惜被你部署在山上要来围剿我的那几个兵仔用了你赐的菌子,这会还在唱唱跳跳地看海上开花云里出龙。” “我们早就弄清亲军里哪些是你的人了,偏偏你还如此自信万无一失,敢只身下山去为难秋家的小娘子。” “你们知道?怎么会……难道是齐灏?”大关氏后知后觉,“难怪老虎会扑错,难怪连一早埋伏好的刺客也能被你们包抄,原来是因为齐灏?” “你们……”大关氏眉头紧锁,忽然又怒极反笑,“好,好一个里应外合。” “齐灏这个没根儿的阉狗,竟敢背主求荣背叛我,虽是我失算了,可他也完了,他这辈子也别想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朱嘉煜不以为意道:“你圈住他的东西,不就是一封降书么?” “我若是你,定然一早就毁了滇州的降书,这还哪有什么背主求荣?你和齐灏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只可惜你还是错了。”朱嘉煜嗤笑,“土司的顶戴是我朱家先祖赏的,滇州的金印是我朱家先祖赐的。” “那盖了滇州土司印的降书,只要天子说有,没有也是有,只要天子说没有,有也是没有。” “你毁得掉一封降书,我就能拿得出一百封一千封。一只印能毁于战火,我就能再赏得了十只百只。但凡是盖了金印的降书,那便都是滇州土司的降书,你毁得过来么?” 大关氏被这无赖似的行径哽得轻嗤一声。 她不禁肆无忌惮地朝朱嘉煜讽刺道:“你以为三年前逃得过一死,就是英勇盖世天下无双?你以为害嘉灼坠于马下,你就撑得起来这家国重量。” “别天真了,你难道以为这朝堂和天下就如同你的边疆军营?以为齐家治国就如同杀人纳命?就你这么点九牛一毛的小心思,能凭仗什么当得天下共主九五至尊?” “那也至少比你强些。”朱嘉煜盯着大关氏倨傲的神色,冷冷笑出声来,“我凭的是要替天地竖仁者心,要为百姓立安身命。我仗的是要继先祖之遗志,要开万世之太平。” 言辞凿凿,掷地有声。 于山峰旷野之间让人听得也能竖起汗毛。 大关氏微怔,她像是忽然被灌了满嘴的沙子,生生将她满腹抱赃叫屈的话句都全数堵回。 “大关氏,你恶事做绝,就怪不得会有现在这下场。”朱嘉煜慢条斯理,“如今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恐怕早已经贴满了讨你大关氏的檄文,条条罪状罄竹难书,何况父皇受惊至今未醒,你以为你还能大摇大摆地出这思河围场去吗?” “三年了,也该轮到我得手一次。” “我可不会有一丝一毫手软,这毕竟是你最懂的,我自然也得有样学样。” 大关氏看向远处乌泱泱的虎贲卫和自己这边被屠戮殆尽的亲军,终于发现她早已一败涂地,她注定逃不脱这曾经被她瞧不上眼的手掌心了。 她顿时眉眼含笑,一时间好似个为王的胜者,彻底朝朱嘉煜笑出了声来:“你们这些生于权贵长于世家的子弟活着就是踩在别人的血上,而我不过是凭本事做了点主有什么错?你们也配跟本宫提善恶有报天理昭彰?” “你们活着就是错,你们谁也没资格数落我,永远也没有。” 大关氏从容抓住朱嘉煜搭在她颈边的雁翎刀,纵使双手被刀刃划得鲜血淋漓也不曾放下。 她仍旧如同曾经对付别人那般心狠手辣,只是这次,她一刀贯穿自己的腹部。血瞬间浸染透了精美又华贵的衣裳,顺着大关氏一尘不染的裙角流淌到地上。 她笑得越发肆无忌惮,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但饶是如此,她却依然还是瞪着眼,强撑住骂出她此生的最后一句不甘:“什么人定胜天,老天爷和你们一样……” “全都是帮该死的东西。” 随着大关氏一声“扑通”倒地,纷乱厮杀的山腰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彼时,松涛骤停,海晏河清。 遍地伏尸与茫茫四野被笼罩于如血的将沉夕阳,思河的山林被完全浸入血海中央,无端变得落寞且荒凉。 秋斓眼前的花早就开始生蔫,此时此刻终于飘零掉落。 她有气无力地将眼帘掀起一点细微的缝,只见到沈昭好似拨云释雾而来。他背着满身的瑰绮霞光蹲在她面前,细心又轻柔地将她从树下抱起。 “围猎当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沈昭拥着秋斓将人裹挟在怀里,又轻轻用额角去贴她发烧到guntang的脸颊,“我们回府去勒榆钱儿,去煮梨汤,去腌一大坛紫苏桃子姜。” 秋斓没有出声,但抓着沈昭领缘的手却半丝也未松开,直到捏得指尖发白。迟来的恐惧此时此刻终于在她心上彻底迸发,那些被深埋在土里的绝望和无助,统统都找到了该抒发的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