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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在上 第23节

    龙四海见状,厉喝道:“王荣,你已经出局,动手犯规!”

    说着,朝两人走去。

    王荣看见陆畅被打倒在地,想起之前的事情,新仇加旧怨,更是来了劲。

    “犯规就犯规,我今日要好好教训这王八蛋一顿!”

    他说着,拳头毫不停歇地朝着陆畅砸去,陆畅被雨点一样的拳头砸回了神,抬头一看,只见王荣的大脸就在眼前,反手一拳,正中他的鼻梁,将他打得后仰。

    两人你来我往,就在这山崖边上打了起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龙四海厉声上前,想要分开二人,谁知这二人是冤家路窄,现下短兵相接,互相眼中只有彼此,早就将什么夺旗,规则抛在了脑后。

    她拉开这个,那个又打了上来;压下那个,这个还不依不饶。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任性起来却像是小孩儿一样,难缠得要命。

    “左公子,上来帮个忙,把你的队友拉开!”她喊道。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左阳泽紧张的声音:“殿,殿下小心!”

    她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忽然掉落了两块石头,下一刻,失重的感觉传来——

    山崖侧经过刚才暴雨冲刷,变得松散,一番打斗之后,竟是再也撑不起三人的重量,垮塌了下来!

    失重那一刻,龙四海用尽全身力气,将陆畅和王荣两人抛了上去,自己却骤然下落!

    完蛋!

    还没能上到前线,她就要死了……

    狂风呼啸,她只听左阳泽焦急的喊声响彻山崖,下一刻,却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第三十章 有主人的狗,才能安心……

    一路下坠——

    失重的感觉让龙四海觉得心脏似是快要跳出了胸口, 疾风呼啸中,她微微抬头,只见八荒如玉的颈脖和棱角分明的下颌。鼻尖被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萦绕, 是她熟悉的味道。

    二人不断下落,八荒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 眼尖的瞧见崖壁一棵枯树, 一把扯下腰带, 挂在了枯树上,一阵剧烈的摇摆动荡,两人堪堪悬在了空中。

    “殿下莫怕, 把眼睛闭上。”

    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从震荡的胸腔传出,让龙四海的耳廓一阵发麻,然而她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咔嚓一声,枯树断裂——

    两人接着往下坠去!

    身子离石壁只有咫尺之距离,八荒摸出腰间匕首,朝着石壁狠狠插去,石块与匕首相摩擦,发出恼人的刺耳之声。

    龙四海缩在男人温暖的怀里, 仍与他仍在一路下坠——

    雨后土壤松软,匕首只是减缓了二人下落的速度。不过片刻, 匕首再也承担不住两人的重量,从当中碎成了两半, 断裂开来, 碎石与铁片飞落,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谷底。

    眼看着即将落地,龙四海搂着八荒的腰, 眼里满是惊恐——

    活着没能举案齐眉,难不成还要一块儿结伴去地府?

    怎料下一刻,两人却一下子停住了。

    她从八荒怀里抬起头,只见他单手死死地握住了崖壁凸出来的一块利石,鲜血从掌心渗了出来,砸了两滴在她脸上,一阵温热。

    “别怕。”八荒低头轻声哄道。

    他一只手搂着她,以利石作为支点,身躯一荡,落脚到了下面不远处的树梢——

    下一刻,两人终于踩到了平实的土地。

    山谷底部,森林环抱,大树参天,夕阳透过树荫点点滴滴地落在地上,似是光影碎片。远处流水声潺潺,放肆了一个夏天的蝉赶着自己最后的时间,疯狂高歌。

    一番下坠,龙四海脑子还有些懵,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滴血的手掌上,捧起来一看,只见已经是血rou模糊,苍白的骨头鲜红的皮rou间露出,很是吓人。

    “你受伤了。”她捧着他的手低声喃喃。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曾经伤过的左手。

    她曾为他请过诸多大夫,精心调养,这两年才稍稍恢复,如今又是功亏一篑。血rou模糊的手掌,皮rou裹杂着碎骨,一道艰涩粗糙的口子像是将他的掌心一分为二,看得人心惊rou颤。

    龙四海捧着他的手,眼眶倏然红了。

    “这只手你是不想要了是吧!”焦急之间,数落的话几乎是没有经过思索便脱口而出,伴随着焦急而心疼的语气,旋即还有忍不住从眼眶泄下的泪。

    滴滴晶莹捕捉住了那落日光辉,悬在脸颊,将落未落。

    八荒见状,不自觉地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为她拭去脸上湿意,下一刻,回过神来却倏然跪地。

    “属下冒犯,请殿下恕罪。”

    龙四海还捧着他的伤手,忽见男人跪地,又急又气间猛然搡了他一下:“恕罪?你有什么好恕罪的?”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顾不得太多,撕下衣摆快速地缠绕在了那只手上。

    八荒冷不丁地被搡了一下,身子向后仰去,抬头她强忍着泪意,握着他的手,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很疼吧?”她轻轻地在他的掌心吹气,想要缓解他掌心疼痛。八荒愣愣望着她,只觉那口气是吹在了自己的心尖上,酥酥麻麻的,让他止不住一颤,手又往回收了些。

    布条在他手掌擦过,带起血rou。

    龙四海忙拽了他的手,拧了眉吼他:“你干嘛?”

    “脏……”他轻声道,“有血,别脏了您的手。”

    龙四海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懵懂而认真的男人,心像是被拧了一下,又酸又疼。

    她没让他缩回手去,反倒是将他死死拽住,声音发颤:“不脏,一点儿也不脏。”

    明明很脏。

    八荒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可是龙四海的动作太温柔,态度太坚决,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将手缩回来,半跪在地,心里不由暗自期盼着: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龙四海快速地为他包扎了伤口,在手掌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可还有伤到哪儿?”她又问。

    八荒摇头:“殿下可还好?”

    这时,龙四海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落崖的似乎是扭了脚,然而她却摇了摇头:“我没事。”

    树荫之上,是千丈悬崖,她转身看见他们下坠时留下的稀疏痕迹,不由一阵后怕,不自觉地攥住了八荒另一只手腕。

    汗津津的手捏在他的袖挡上,八荒身躯一震,低头看去。

    主人,又碰他了。

    手腕上沾着尘土,很脏,他本应该避开,可不知为何,却迟迟无法往后退那一步。

    他像是生病了,手脚不听使唤,定定地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抓住在自己玄色的袖挡上。

    时隔几个月后,他第一次有了安宁的感觉。

    有主人的狗,才能安心。

    隔着袖挡都能感觉出她手心冰凉,他抿了抿唇,反手,握住了那只手。

    两只手掌,一只冰冷,一只温热,握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触觉,龙四海一愣,却没有松开。

    “我们,我们应该是落在了东面的谷底,沿着北山应当很快能走出去。”

    她故意没看两人相握的手,转而抬头望天,分析道。

    八荒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轮即将西沉的红日,皱了皱眉,提议:“天色渐晚,树林恐怕危险,还请殿下随属下寻个安全的地方暂避一晚。”

    “不行。”龙四海看向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想也没想地拒绝。

    他们得赶紧出去,她才能让大夫给他看手。

    “东面谷底并不长,我们现在走,可能凌晨时分便能出去。”她道。

    八荒转头,只见她一脸执拗,抿了抿唇,垂首称是。

    .

    山脚下,箭礼已经过了大半,北魏人的队伍落后了六环,只剩龙霖烨一人还未上场。他从侍从手里接过弓箭,刚走到靶前,却忽然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来——

    人还未至声先到:“不好了,大公主,落崖了!”

    “铛!”的一声,龙霖烨手里的弓箭倏然落地,疾步上前攥住了那人的胸口:“你说什么?”

    那人是天机卫的小将,从半山腰一路跑下来送信,冷不丁地被太子攥住了衣领,抬头一看,只见他神色可怖似是要吃人。

    他咽了咽唾沫,又道:“大,大公主,在东面,落,落崖了。”

    同一句话听了两遍,龙霖烨只觉耳畔似有蜂鸣之声,转头看向蜀皇,只见蜀皇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还不快让人去找!”

    “东面?孤带人去!”龙霖烨松开那小将的领子,忙往东面而去,刚走两步,却被人拦了下来。

    “启禀太子殿下,快要入夜了,东面山谷常有野兽猛禽出入,很是危险,天机卫和北山大营已经派人进山了,还请您稍安勿躁。”

    “危险?”他转头看着拦他的内侍,神色难看得吓人,声音喑哑,“那是孤的亲meimei!”

    说着,他猛地踹开那人便要往东走,却被蜀皇从背后喝住:“太子!回来!”

    他身子一僵,撂下一句“父皇恕罪”,却是头也不回地向东而去。

    龙霖烨到达东面山谷入口的时候,天机卫和北山大营的人马已经分成几路进山了。

    景随风站在谷口,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却仍旧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搜寻路线,左阳泽,王荣和陆畅三人站在一旁,脸上满是青紫伤痕。

    龙四海一坠崖,三人便急匆匆地往山下来报信。那时,景随风正在营帐内等待夺旗结束,闻讯赶出来的时候,刚巧与三人面碰面,二话没说,便是一顿好打。

    三人被他冷不丁揍倒在地,还没回过神来,却听他话语冰冷:“殿下若是遭遇不测,你们便准备后事吧。”

    天机卫的钟杰看着自己手下人被打,又被威胁,面子上挂不住,刚想与他理论两句,却被他一脚扫在地上锁了喉。

    动作之迅速,钟杰压根儿来不及反应。

    他在地上挣扎了片刻,耳畔却景随风声音冰冷:“只要将殿下寻回来,打人的事情怎么罚,我都无所谓!”

    “若是没有……”钟杰抬头,只见他原本清澈的眼里是一片深沉,如幽深古井,泛不起一丝涟漪。

    下意识地,一个念头从钟杰脑海里冒出——若是寻不回大公主,这人恐怕要拉他们所有人陪葬。

    夕阳寸寸从天边下沉,云彩的金边越来越暗,苍穹之上,月影渐渐浮出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