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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涟顺从您的安排,恐怕就不是这样了吧。” “你果然是在怨我。”何成则叹道,“希微之死,我亦甚是抱憾,但他确是病逝,我有看失察之责,却绝无害人之心。” “逝者已逝,庄主不必向我解释。” “那么,你可承认?” 何至幽苦笑一声,顿首道:“不错,是我将无出针交给水涟的,我只是不希望他死在梅五手上,未料他会用它来对付您。但是,您也不会害怕这种暗器,不是吗?” “……” 何成则盯着那副黄金打造的熠熠假面,忽然生出了想要将其摘下的念头。她已经及笄,见识也跟着增长许多,早该走出那场大火的阴霾,至少在家人面前,她不必再戴着这东西了。 也许他与她的隔阂只在这一层坚固的假面上。 然而,他没能把这个突兀又无礼的念头付诸实践。 “既然如此,你在此思过半月,若无要事,不得外出。” 何至幽微笑:“思过与否,我都不常外出。庄主的惩罚未免太过仁慈。” 何成则知道这甚至不能算惩罚,可近日他常感不安,他需要用掌控旁人的方式排解这种不安。待他剪除萧放刀,便要用比武招亲试试左八孔养出的竹风少主有多少本事,如果不能一家独大,就只能求“珠联璧合”,何至幽的聪明不是坏事,但那要看她的夫婿是谁——那个在腊八宴上落荒而逃的青涩少年,是何成逸为她择的良配,只是后来因何至幽受伤,口头婚约便成了戏言,如今局势几变,两人说不准要再续前缘,这未尝不是一桩美谈。 他为山庄准备了许多退路。 可他明白,自己所逐之物已成幻影,其它只是世俗强加的责任罢了。将一切安排皆放在“下一辈”身上,就是把自己送入棺木的第一步。 朝阳拥有白昼的一切,落日却只有余晖与永夜。 “幽儿是听话的好孩子,何须重罚。”他轻哂一声,打算离开。 “庄主。”她叫住了他。 何成则停步回首。 “明日便是十五,我曾算过一卦,乃是大吉。” 何成则未料她会这样祝愿自己,不由有些惊讶:“是么?” “是的。” 她静静凝视着桌上的骨牌、骰子与算筹,它们皆由乌木制成,漆黑油亮,闪动着一种异样的、非木质应有的莹润光泽。 何成则颔首道:“希望如此。” “其实,我从未将您视作杀害兄长的凶手,从未。” 何成则肩骨微耸,又因一声叹息缓缓平下:“……好。” 何至幽目送这道背影远去,然后继续在这副桌椅上进行她的人生。 她从不虚度光阴,除了读书、练字、筹算、游戏、等待,她还善于创造秘密。 秘密愈是隐秘便愈是美丽。 死亡,绝对是诞生伟大杰作的温床。 这可不是她的臆想,而是实践带来的真知灼见啊。 第99章 .死就是死 与庄内的秩序井然、堂皇不苟相反, 盼天原虽属敛意后山,却无护卫把守,芜乱荒凉, 广漠一片。 何成则将位置定在这里是一种无声昭示——盼天原地势险峻,峭壑纵横,有主却似无主, 即便是以炼器机巧为著的敛意山庄也不可能在此设置暗器机关左右战局, 这既是示诚, 也是示威。 无论萧放刀如何打算,何成则应对此战绝无敷衍含糊。盟主态度凝肃, 下头的人也不敢再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慢之心。武林盟下门派自是无一缺席, 闻讯赶来的各方侠客隐士也都携帖拜访,盼天原人数之众已超五年来任意一场武林盛事。 人群张袂成阴、连袖成云, 在这密集的活人气息的熏灼下, 荒原朔风也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一丝稠腻的暄暖。 许垂露与水涟婉拒叶窈上座之邀, 与一群位置偏僻、鱼龙混杂的武夫站在一处。这亦是水涟的决定——这地方汇聚了绝情宗太多敌人,他们若太显眼,不仅于自身安危不利,更有可能影响萧放刀心绪。许垂露虽然应下, 但心中觉得水涟有些紧张过头, 四周守卫森严,此时生事,莫说萧放刀, 敛意中人也不会允许有人破坏何成则的部署,何况两大高手惊世之战,谁会分神去管一个不起眼的绝情宗弟子? 然而水涟仍是慎之又慎:“无论发生什么, 万望许姑娘以保全自己为先。” “……好。” 许垂露更加笃定这不是她的错觉,不知为何,水涟对她的态度忽然发生了一些转变,不仅说话语气更加恭敬,目光中还常含一种欲说还休的沉重。 “水涟,你用过猛药才能提前下地行走,待会儿他们交起手来,当真不要紧么?” 她对上次观战所受震动心有余悸,于是有此一问。 水涟摇头道:“无事。这里观战的大都也是凡夫俗子,较我更弱的不在少数,宗主与何成则不是白行蕴,眼下情形,没有必要用内力向众人施压,那样消耗太大,而且……” “什么?” 水涟放目远眺,沉声道:“他们早已全神贯注于彼此身上,对两人而言,任何内力外泄,皆是失误与浪费。” 许垂露憬然点头。 这种级别的交锋已不在于强弱,而在控制。他们要拼胜负,自不会平白浪费精力。 “我此役若败,武林盟便不再与绝情宗为敌,太川恩怨一笔勾销,无阙归属亦再无争议。”何成则负手而立,嗓音温厚,“阁下若败,便要为当年轻狂杀孽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