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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是,因为CTO和首席科学家相互掣肘,梁首席又明显不是个醉心于管理的人,他确实比较——清闲。但再怎么说,这事儿也不至于让他屈尊,慧琳也是,随便请个小兵过来得了,怎么佛要来屈就她,她还真敢往庙里迎? 我这念头一起,再也平静不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慧琳是请不动梁衡的,梁衡既然出手,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感兴趣,多半就是受人所托。 说到底,从路人丙怎么会追查到洁西卡谭?查到我身上我都觉得比这要有说服力,因为就在他被开除前一周我们还有联络,并且,信息来往正是围绕着菲律宾项目的数据展开。 不对、不对,有什么被我遗漏了? 路人丙为确认数据真实性,最早联络的人是路人乙。从目前已经得到的证据来看,他同时还与洁西卡保持了相当频繁且长期的联系,但显然,他们的联络内容不包括菲律宾三年前的数据——洁西卡分明也在菲律宾项目组,路人丙这是舍近求远了。 为什么? 更为匪夷所思的是,洁西卡还私下做了大量的部门会议记录,并发送给路人丙。这些信息对BCG的人而言,可能具备一定的价值:我倒不是说,路人丙就不可能为BCG提供这些东西——洁西卡从去年年中起,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难道那时候BCG就准备入场啦?潘德小姐当时很可能还不是合伙人呢,根据领英上的信息,她升任合伙人尚且不满一年。 这么看来,洁西卡谭作为内鬼,无疑是在我们部门深耕已久。她打的这第二份工,更像是公司内部斗争的结果,至于是否牵扯到了集团嫡系与创始人派系的明争暗斗,还很难说。 我们部门的日常会议,不外乎就是回顾每周各个项目的进展情况、讨论当前遇到的难题,协商资源分配,还有团建玩些什么好这类的鸡毛蒜皮。假设把时间拉长到一年,最近十二个月里,这些信息对于谁来说有意义?谁会对它们产生兴趣? 我眼睛微微一眯。洁西卡死不开口、件件事都恰好游走在底线上,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这个高人还能是谁?公司里有谁会这么办事? 我们的老朋友,凯文啊。 真是处处都有他的身影,能者多劳,不外如是。 我的直觉再一次应验,此刻却丝毫不敢放松。从路人丙查到洁西卡,原本就很说不通。既然猜想到了背后的人可能是凯文,这样明显的不自然就更不能随意忽略。他是什么人?咨询高层出身,细腻大胆,最擅攻心,既已折了一将,正是痛定思痛、加倍谨慎的时候,又怎么会接连败退?如果说明天文件恢复的结果出来,证明安宁牵扯其中,逻辑链完整,负责做调查的同事们,近来的辛劳就算有了结果;但假如没有安宁…… 与其说从路人丙追查到了洁西卡,倒不如说成是有人引爆了洁西卡谭这颗地雷,而调查则从洁西卡一路反推到路人丙。 立了功的可就不是他们了。 我越想越觉得心寒:因为这极可能是真的。近几个月来的数次交锋已让我清晰认识到,凯文绝不是个被动挨打的人。假如在街边闻到rou香,寻常人以为是哪家哪户做了饭,我却不敢这么想。以凯文走一步看三步的路数,刚闻着rou腥味的时候,就得做足准备,万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他的宴席很可能已经摆上,只等我去赴会,流血助兴了。 ☆、第七十五章 周二中午,我与梁首席在公司外会面。 他看上去就像一整晚没睡似的,穿着件黑色的公司T恤,明显是才从包装袋里拆出来应急的全新产品,连袖子上的折痕都还很明显;胡子冒了青茬,眼睛也有点儿红。我没好意思问他是不是加了一整夜的班,梁衡这会儿明显比较兴奋,思维活泛,语速极快,像在2019年最高峰的时候刚刚想起自己比特币钱包密钥的新贵富豪。 然而很遗憾,他没找到任何与凯文有关的东西。线索反而是隐晦地指向了老大。 “哎梁哥,我请教你一下啊,”我有意打断他的节奏,抓住个说话的间隙,“像是文件恢复,它有失败的可能吗?” “当然了。你想象一下现在有一张纸,上面写了字,对吧?”梁衡做了个手势,“我往上边儿倒一整瓶墨水,字就看不见了。如果反复清除再覆盖相同的空间多次,这东西就丢了。真丢了的东西,找不回来的。”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今天恢复的这些文件花了不少时间吧?” 梁衡却说:“没有,这些是昨晚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找回来的东西,后边儿几乎没什么发现,也都派不上用场。至于聊天记录,其实是我在内网上找的,那洁西卡谭,她电脑里删得干干净净,还没邮箱那边发现得多呢。” 我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她很机灵。” 梁衡一点就通,得了我的提醒,脸色略变,再开口时,早已不如刚碰面那么兴奋:“你是说她故意的?” 我和他对了对眼神,没有明着说什么。 “对了,上周咱们说到的事,”梁衡默了默,道,“我昨晚上又回去翻了。凯文那边儿挺干净的,没什么问题。” 我心中略有失望,但对这个结果也算早有预料,因此没有表露出过多情绪,只是说:“梁哥太辛苦了。昨晚上忙了一宿吧?这事儿也怪我,一天天的净瞎猜,想得太多了,连累您跟着白忙活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