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 第80节
“我两个都不选。”宋潜机不假思索,“我志不在此。” 清微真人怔了怔。 宋潜机试图说服对方:“我出身凡人,修为低微,天赋普通,我不配,这不合适。” “师弟谦虚。”清微真人笑道,“师弟志趣高洁,棋艺、书画、花草样样精通。众人皆知,你统御外门弟子,是以德服人,并非武力威逼。” “不、不敢当。”宋潜机感到尴尬。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走完全程。 “王土根兼白怜怜”出现在登闻大会正式开始之前,他就被盯上了。 除了在华微城当铺写符,他没做过其他出格的事。 客人守规矩,店家“三不问”,黑店方能长久运行。 上辈子他进黑店如同回家,销赃倒卖的黑活干了不少,从没出过事。 这辈子第一次就翻车。 不仅如此,所有事都不一样了。 上辈子此刻,他为躲避华微宗的追杀令,藏在华微城中扮乞丐、装残障,多次死里逃生。 这辈子他即将光明正大、走正门离开。 上辈子修真界敬畏他,称他“百战不死宋潜机”。但在一些大宗门修士、世家豪族心底里,他永远是“散修泥腿子”,只会以武服人,类似俗世凡人的暴发户、大老粗。 这辈子他居然成了才情风雅之士,喜爱下棋、写诗、栽花,唯独不动武。 离谱,实在离谱。 棋鬼的阵法秘籍、书圣的画春山、琴仙的七绝琴,还有剑神最强的剑法,都该是救世主卫真钰的。 除了这位绝对主角,谁还能接这些天大机缘,烫手山芋? 救世主此时在忙什么?怎么不来闷声发大财? 卫真钰,你真没用! 宋潜机心里骂了一句。 …… 山下华微城,春风如意楼。 沉睡的卫平抽抽鼻子,轻声打了个喷嚏,喷出浓烈的酒气。 “谁骂我?” 他含混嘟囔,拉起柔软的锦被蒙头,像一只鸵鸟钻进沙坑。 “卫平,我到处找你!” 忽然有人冲进厢房,将他从温暖的巢xue里拽出来。 窗户被打开,春风入户,吹散满室酒香脂粉味。 卫平不情愿地睁开眼。 他刚睡醒,五官虽保持着隐容术伪装,双眸却乌黑闪亮,启明星般耀眼。 李二狗不由愣了,下意识松开双手。 卫平眸中光彩一闪即逝。 他怒瞪来者,没好气道:“来青楼都是找姑娘的,你找我干什么?!” 卫平骂完,踢开被子下床。 他衣衫散乱,大咧咧露出光洁结实的胸膛,一把抓起桌上酒壶,仰头痛饮解渴。 “我按你教的参加棋试,但我打出的决胜局,并不是这次登闻大会最精妙的棋局。”李二狗说。 卫平正咕嘟嘟灌着酒,喉结快速滑动,听他说完,呛得连连咳嗽: “你、你说什么咳咳咳!” 李二狗急忙为他拍背。 卫平用手背一抹嘴:“不是你,还能是谁?天上掉下一颗星宿?” “我先赢姚安,再胜赵霖,但我胜不过此人。”李二狗从怀中取出一片玉简,双手递给他: “紫云观传出消息,棋鬼在棋试当夜,与一位后生晚辈在摘星台下了一场盲棋,那是百年难遇、三劫循环的奇局。棋谱在此。” 一张制作精良的玉简谱,只卖一块灵石,对很多阵师而言,约等于白送。 有人买来学习,有人买作收藏,第一批玉简问世,瞬间抢购一空。 李二狗很珍视这张谱,伸出双手等着接。 他想起卫平许诺时,脸上那种漫不经心又无比狂傲的神情,生怕对方恼羞成怒,怒摔玉简。 他们萍水相逢,他摸不准卫平的脾气,更猜不透卫平的底细。 卫平没有生气,皱眉看了片刻,宿醉的昏沉渐渐消退,双眸越来越亮: “有意思、有意思!” “此局名为‘摘星三劫’。”李二狗心生佩服,他拿到棋谱后,足足半个时辰才推到精妙处,“如今修真界,凡有笔墨,人人争临英雄帖;凡见棋盘,人人争打摘星谱。” “英雄帖又是什么?”卫平问。 “全修真界都知道,你不知道?”李二狗惊讶道,“英雄帖便是宋潜机在摘星台留下的四句诗,拓本在此。” 卫平打开:“拟将春风添醉酒……” 四句念罢,他的酒彻底醒了。 “怎么少了三个字?到底求仙不如什么?”卫平气道, “这是残篇!谁卖给你的玩意儿?拓印都印不全,缺德啊!” “原本便是残篇。最后三个字,没人猜得到。或许写这首诗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李二狗挠头,他笑容憨厚,“我觉得笔者是故意留白。或许他想说,虽然我辈修士求真理、求长生,但心里总要有一件事、或一个人,比求仙成神更重要吧。若为仙途舍弃一切,就算成道,也不得圆满……” 卫平不说话,心想笔意未断,后面一定还有字。只是被人抹去,或者藏起来了。 李二狗道:“因三字留白,每一个临英雄帖的人,看见的都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最初的写诗者。此帖必将流传百世,正如未弹完的《风雪入阵曲》。” 卫平扣下玉简和拓本,低叹一声:“我以为你学了我的棋,虽不足与前辈强者抗衡,同龄同辈却能横扫无敌……算我棋差一招。” “不,不是你的错!”李二狗道,“宋潜机此人从前修为低微,声名不显,直到登闻大会,才横空出世,这点谁也无法预料。英雄帖是他所写,摘星三劫是他所下,孟河泽是他所教。除了琴试魁首何仙子,其他三试他占尽风光,将所有人比下去了。” 卫平挑眉一笑,心生好奇:“他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潜机,潜龙在渊的潜,机变如神的机。”李二狗说。 “宋潜机。”卫平低声重复,“你可亲眼见过?” “无缘得见。”李二狗道,“据说书圣棋鬼两位前辈,都有意收他为徒。大家正在猜测他的选择,已经有人开了赌局。你现在穿好衣服,带够灵石下楼,还能赌上一局!” 卫平怔然,由衷高兴、庆幸之余,竟有点淡淡的失落和惘然。 他笑容忽然消失,表情苦恼,瞪着李二狗:“按先前的约定,事若不成,你来此地找我,我该退给你二十灵石。现在要钱没有,你还想学什么?” 李二狗摇头:“你教我的已经足够。再多,我也学不会了。” 卫平不耐烦道:“那要不然,我帮你杀个人?你挑个仇家,值二十灵石那种!” “真的不用!”李二狗吓了一跳,“我很感谢你,若非遇见你,我只是个门派落魄、一文不名的穷修士。我从山穷水尽到一步登天,再多不敢奢求。” 卫平淡淡笑道:“既如此,你还不走?” 李二狗听他毫不客气地逐客令,心情复杂:“我不明白,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何还过这样的日子?你若亲自出面,说不定能胜过那宋潜机!棋逢对手,你不想会会他?” 卫平实在太奇怪,浑身谜团。 像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无赖,偶尔替人扬名或者替人杀人,混几块灵石花花,做事全凭兴致。 兴致来得快,去得更快。 “卫平,也不是你的真名吧?”李二狗问。 “卫真卫假,卫平卫凡,重要吗?有区别吗?”卫平又喝了一口酒,目光变得锐利,“出了这道门,你从没见过我。” “我明白。”李二狗不再多说,艰难点头,“反正我不记得你的样子,更无人可说。你多保重。” 李二狗走后,卫平一边欣赏玉简和拓本,一边喝完一壶酒。 然后他慢悠悠起身,敲了敲墙: “隔壁的朋友,贴在墙上偷听别人说话,不太礼貌吧?” 一墙之隔,忽传来一声闷响,仿佛重物落地。 不过片刻,一位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少年修士推门而入,赔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楼里都是这样设计,方便客人听墙角助兴。” 对赵济恒来说,春风如意楼就是他第二个家。 他在这里的时间,比他在华微宗的时间长得多。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每种酒水、每个曲子、每间客房,比对华微宗功法数的多。 他见棋试魁首上楼,以为遇到同道中人,却看对方神情严肃,不像来找姑娘。 李二狗进门后,他好奇地闪进隔壁,悄悄打开传音管探听。 此时他见卫平不恼,脸上笑容更浓,带着探知隐秘的兴奋: “李二狗的棋术是你教的,对不对?” 卫平也笑:“你想不想学呢?” “我……”赵济恒刚开口,脖子一凉,浑身僵硬。 冰冷剑气穿透皮肤渗入骨髓,他瞬间汗毛耸立,像被一双巨手狠狠掐住。 目光转下,看见一柄剑。 竟然只是一柄低阶剑?就能制得他动弹不得。 危急时刻,赵济恒生锈的脑子飞速转动。 这柄剑好眼熟! 到底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