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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相被坑,俞家怨起了太子,都怪他忽悠人,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后他上位俞家飞黄腾达,全是放屁。 太子不安地在东宫乱窜,有些怨怪地望着夏弥,“得罪了俞家,如何是好?” 夏弥:“一个只想靠荫封,站队储君获从龙之功来维持荣华的家族,太子看上他家哪里?” 想报复?那是不可能的,家里连个做官的都没有,守着一个注定会降等的爵位,最好也是在几十年后报复太子的儿孙,估计那时仇也忘了。 翻过年,又是新的一岁,春雨贵如油,今年春雨格外的大,跟夏天的雷阵雨一样。 钟婉午睡起床没见着秦姝人,瞬间预感不太妙。原本也不至于,她可能只是比平常起早了,正在外面看书。 抱着这样的想法,钟婉去外面看了一眼,也不在,屋外雨声阵阵,敲在窗户上惹得人心烦意乱。 正殿只有两个守门的宫女,钟婉问她们:“陛下去哪了?” 宫女摇头,“不知,陛下特意说不让人随行。” 钟婉摸摸下巴,“带伞了么?” “没有。” 钟婉听后在内殿角落找了一把淡金色的油纸伞,撑开站到雨中却不知往哪去找。 在雨中撑伞站了一会,钟婉觉得自己好傻,收伞回去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人。 “钟相,我是太常寺的役吏,太常寺卿请钟相过去。” 钟婉问:“什么事?” “不知,陛下也在。” 钟婉撑好伞重新走进雨中,进了太常寺还没看到想看的人,就听高杞义愤填膺的声音传出,“陛下如此做法,为后人开恶例,再不见君子批判讨伐,只有为上位者歌功颂德的小人!” 随后,秦姝低声说着什么,钟婉靠近几步才听清几分,“……仅此一次,我自会……” 钟婉再往里一步,秦姝已经说完了,高杞把器具拍得乒乓作响,“此处有史官记录,请陛下谨言慎行!” 秦姝:“记就记吧。” 高杞匪夷所思,“陛下不在乎史料记载?又为何提出此种要求?” 秦姝不说话了,脚步一转,往外面出来。 钟婉望着她,大约明白她在争论什么。 秦姝瞅了她一眼,继续往外走去,边走边说:“开元十三年,阿爹在朝上斩下突厥来使的臂膀,喝退御史,是为我。” 钟婉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改史书这种事,真的不能碰。” 一碰,名声就坏的彻彻底底,谁敢相信正史上关于你的所有记录,是真的。 秦姝仿佛没进她的话:“还有后来,阿弟……” 钟婉心中一紧,打断她:“好好提陈年往事做什么?先皇未必在乎。” 秦姝肯定地说:“他不会在乎,我在乎。” 钟婉无奈,“陛下,真的不值得啊。” 用自己的功绩名声换一个后人眼中完美的开国□□,秦琢玉泉下有知恐怕要冲出皇陵敲死她。 屋檐下停住脚步,秦姝沉默一会,“我想这么做,你会愿意帮我吗?” 雨声渐渐变大,钟婉摇头,“我不要。” 二择其一,她连取舍都不需要。 短暂寂静后,秦姝大步踏出,走进磅礴大雨中。 钟婉追出来的时候,不见秦姝人影,高杞请她进太常寺衙门,“劝劝陛下吧。” “高公……我……也不知该怎么劝。”钟婉无措道。 高杞摇头:“你都不拦,还有谁能拦住陛下呢?陛下登基二十余载,功勋卓著,真的要顺着她的一念之差全毁去才罢休吗?” 钟婉:“我知道了。” 除了她外,只有高杞和太常寺卿知道秦姝有篡改史料的想法,当然这种事不能宣扬。 再次找到秦姝,是在太庙门前。她站在倾盆大雨中仰望太庙匾额。鲜艳红衣在大雨洗刷中黯淡无光,钟婉撑伞为她遮蔽。 虽然不再淋雨,睫毛头发和衣角都滴着水,钟婉陪着她站了许久,轻声道,“陛下,回去吧。” 秦姝微仰起头,雨水流入眼中,从始至终都没回应钟婉。 像个小孩子在闹脾气,钟婉摸清了脉,好笑之余又认真问:“我不信你不知道后果,为什么非要坚持做呢?” 秦姝终于悠然开口道:“阿婉,我是个人,有心,不是一个不能丝毫行差踏错的名字,我也有想任性的时候。” 钟婉噎住,从秦姝出现在她生命伊始,几乎没有过无所不能及的地方,这么多年都没有意识到,她太神化秦姝了。 高杞不同意改起居注记载,是为他的君,她不愿意,是要维护心中的神。 秦姝转身面对她,“阿婉,我早有此想法,不是受阻改不了史书记录,只是怕你不愿。” 钟婉心脏一颤,“陛下,您再好好考虑,什么事上任性不行?偏偏是……” 秦姝表情很淡,钟婉却莫名看出了伤心。 钟婉低下头拉住她衣角,“我们先回去再说好不好?你淋雨了。” 秦姝立定不动,“把事说通了,我们再走。只要你点头,我不怕世人责备。” 看着这样的她,钟婉坚硬的心肠破开一丝裂缝,“我还是不愿意呢?” 秦姝垂眸,沾了雨水的睫毛挡住眼睛,看不清里面的神情,身边的钟婉能明显感觉到她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