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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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令嘉挑了挑眉。 没错,他和姜桡之间必有一战,而且这几战看下来,很明显,如今的姜桡进境飞快,而且他甚至还隐藏了一些实力。 他甚至要比林越更加可拍,因为林越的狠辣摆在明面上,功夫也是一点点靠着他自己练出来,只是把路走的偏了,但姜桡的阴毒和底牌却都是未知的。 到现在,舒令嘉也没弄明白,自己的气运为何会跑到对方的身上去,但马上就会是他和姜桡第一次公平正式的正面对决了,也许,这一战过后,一切都能见个分晓。 所以,他也很期待。 舒令嘉和姜桡说话的时候,景非桐就在旁边听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姜桡两眼,等到对方走了,他方才说道:我觉得你那个师弟很奇怪。 舒令嘉心头微动,问道:你指哪一方面? 没有具体的哪方面,就是这个人很矛盾。 景非桐道:瞧着又精明又愚蠢,又怯懦又骄傲,没有灵气但天赋卓绝,然怀揣重宝,又似不知如何使用,宛若农夫窃玺,却也难登大雅之堂。 舒令嘉一时无言,心道景非桐不愧身居高位多年,据说还是自幼就被碧落宫内定的殿主,此人心思之细腻,眼光之毒辣,实在绝了,最起码他目前为止还没见过能在这方面比得上对方的。 但是景非桐话锋一转,他这几日的每一战当中都是进步神速,不管是用了邪术还是受了高人指点,都不可小觑。我不担心你的实力,但这一点,你一定要小心些。 舒令嘉笑了笑,说道:知道,没事。 他冲着景非桐勾了下手指,凑近他,低声说道:我不妨告诉你,如果林越的弱点在于剑心蒙尘,那么姜桡此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怕死,无论什么时候,他首先想的都是要把他自己保护好,这其实就很致命了。 舒令嘉稍稍比景非桐矮了一点,两人这样肩并肩坐着,他附在景非桐的耳畔说话,呼吸轻轻打在景非桐的耳畔。 景非桐垂下目光,能看见的就是他鼻尖以下的位置。 舒令嘉不光五官精致,面部线条也极为优越,就像是用工笔精心描绘出来的一般,让人看一眼就像被蛊住一样,忍不住地要去反复端详。 他嘴唇略薄,无需涂抹便是丹朱之色,衬着白皙皮肤,看上去很艳,两边的唇角天生便有些微翘,若是平时里面无表情的样子还好,只要一开口说话,便天然带上了些许笑意。那小巧的下巴也毫无瑕疵,皮肤润泽的有些晶莹,简直是漂亮极了。 舒令嘉说着,顺手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将嘴唇润湿之后抿了抿。 景非桐几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不能移开目光。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画面来,依稀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夏日,他同另一个人坐在庭院中的树荫下,一边休息一边吃樱桃。 桌子中间只放在一个碟子,两人各坐在一边的摇椅上,说着闲话,你一颗我一颗地伸手去拿。 他瞥见只剩下一颗了,不由含笑,伸手出去的动作便故意放缓,另一头的少年便成功把最后一颗拿起来,丢进了嘴里。 他咬破樱桃,有些得意地转过头来,冲着自己直笑,粉红色的汁水就染在朱唇贝齿上面,仿佛也带着柔软的香气。 景非桐也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俯身用拇指擦去他唇角的汁水,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清甜的气息充斥在唇齿之间,令人沉迷。 舒令嘉喝过了水,将茶杯放在一边,说道:我也是很要面子的,总之输给谁都行,输给他可不成。 他见景非桐不说话,便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是不是? 景非桐手中的杯子啪一下掉到了地上,他整个人如梦方醒,道:啊,你说的是。 舒令嘉:你怎么了? 景非桐心里又是惊慌甜蜜,又是怅然若失。 他活了这么久,世间的种种风流见遍,却只是片叶不沾身,丝毫引不起半点兴趣,这样心乱的时刻却是少之又少,仿佛初识情字的青涩少年,欢喜、慌张、怜爱又不知所措。 景非桐匆匆站起身来,说道:不,我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件事要办,你先稍坐,我一会就回来。 舒令嘉喔了一声,心道看来这事急的很,便说:那你快去吧。 景非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快步地走着,山风和飞雪扑面,脸上的热意逐渐消退,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大。 为什么舒令嘉给他的感觉,和梦中那个少年如此相似? 毕竟在此之前的种种亲密之举,他还可以猜测自己跟那个少年之间会不会是师兄弟情谊深重,或者别有憾恨,才如此念念不忘,终成心魔。 但这一吻出来,他们的关系却已经不言而喻。 自己此生可还会这样深、这样痛地去爱上另一个人? 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一段前缘,又会是在他们分别拜入凌霄派两宗之前吗? 可按照舒令嘉的年纪却对不上,景非桐也丝毫没有半点印象,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 姜桡离开了斗剑的场地,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好不容易才修补好了珠子,并且靠着这串珠子,再次稳胜了一场比试,可是舒令嘉居然又赢了林越! 姜桡心中暗恨。 舒令嘉的伤势,只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比姜桡更加清楚了。 按理说他的灵力完全无法汇集起来,即使剑术再出众,天赋再卓绝,也绝对不可能胜过林越。 但舒令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又找到了疗伤之法,竟然能够将灵力发挥到那种程度。 看着他一天天的好起来,姜桡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方才比赛的时候他甚至都想出手暗算,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打的太过激烈,姜桡没找到机会下手。 他找了片空地,见四下无人,连忙又掀开袖子看了看那串珠子,惊恐地发现,自己前几日刚刚修补好的裂缝再一次出现了。 而且这回,竟然是两颗! 想到上回花费气运修补珠子的后果,姜桡面对需要同时修补的两颗珠子,一时犹豫,喊道:前辈?前辈? 但这一回,他等了半天,却没有人回答自己,珠子里面的人好像又消失了。 姜桡吓了一跳,不敢再过多计较,连忙在两颗珠子上都滴了鲜血,将裂缝修补好。 他也没法子,若是平时,先拖上几天倒也没什么,但眼下正值试剑大会,后续还有大战,没有珠子的帮助可不行。 姜桡把裂缝修补好,再次喊道:前辈? 但令他惊慌的是,这一次居然也同样无人回答。 姜桡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那一瞬间甚至觉得眼前有点发黑,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在旁边的大树上一扶。 树干被他扶的一抖,正对着姜桡头顶的一截粗壮树枝立刻折断,照着他砸了下来。 姜桡连忙避开,从树洞中钻出一直刚刚睡醒的野猫,充满嫌弃地瞪了姜桡一眼,跑了。 姜桡: 这就是消耗气运的代价!没了气运,就要倒霉! 但关键是,他气运也给了,珠子上的裂缝也没有了,为什么那位前辈依旧没有理他,难道又要像之前一样,一消失就是几年吗?那他接下来的比试怎么办?! 姜桡心慌意乱,正在这时,有个声音在旁边关切问道:姜公子,你怎么了? 姜桡回过头来,发现又是明绡。 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神出鬼没的,好像也没和青丘那边的狐族们在一起,却总是能碰上他。 姜桡有些警惕,退后两步,说道:没事。明少主,您的身份尊贵,怎么总是一个在外面转呢?也不带几个随从,多不安全。 明绡笑了笑,说道:不瞒姜公子说,我这次不是同青丘一起来的,我也不喜欢剑。我的未婚妻子是心宗门人,这回有幸前来观摩,我是陪她来的,无聊的时候,也只能随便转一转。没想到又碰见了姜公子。 他说着打量姜桡的神色,又道:可是我看你满面黑气,似乎是霉运加身啊,这是怎么弄的?若不早点将这霉运消了,只怕你这一整天都要不好过了。 姜桡本来对明绡十分警惕,不想跟他多说,可是对方的话又让他忍不住驻足,问道:明少主知道应该怎么除掉霉运吗? 明绡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除了那种天生就有大气运加身的人,人的气运本来就是随时都跟着你的行动而改变的嘛。 他仿佛是顺口举了个例子:你看,比如舒公子今日打败了林越,为凌霄两宗出气争光,那么他的气运必然就会变好。同样的道理,若是林越败在姜公子手里,那么姜公子身上纵使沾了天大的晦气,也该抵消了。 姜桡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忍不住便抬眼去看明绡。 他说道:可是林越已经被舒师兄给打败了。 明绡失笑道:啊,我知道,我也只是以此举例罢了。总之,虽然不知道姜公子你的晦气是从哪里沾来的,但等着它自己消散可不大容易,还是主动做点什么的好。 姜桡若有所思,说道:我明白了,多谢明少主提点。 明绡一笑,慢慢地说道:你之前不也是帮了我的忙吗?不客气。 明绡说了话之后就离开了,另一头,刚刚从场上离开的景非桐便恰好经过了这里。 也实在不怪大家一个两个都往这条路上来,实在是此地是离开试剑大会场地的必经之路,周围又清净,最适合内心不平静的人独自走一走。 景非桐原本被这一阵的梦境与幻觉搅得心乱,心魔一阵阵地翻搅,又被他压了下去,心中各种念头纷扰,反复思量着舒令嘉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对于周围的事情也没关心。 直到他信步走过一条小径,听见旁边的林子中传来一声巨响,这才稍稍分神。 林子中传出一声怒骂:谁在这里贴了开山符又不用掉,留在这里坑人,疯了吗?! 开山符乃是一种专门用来崩裂山石的符篆,价格不算太贵,在修真界使用的也很普遍。 听这个林子中人的意思,是不知道谁之前在那片林子中贴了开山符,结果被他不小心给引爆了,凄惨中招。 景非桐记性很好,听这个怒骂之人的声音,竟好像是刚刚不久之前才跟舒令嘉说过话的姜桡。 他身形一闪,人便已经瞬间移形换位,出现在了林中的一棵大树之后,向着姜桡出声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里树木倾倒,山石凌乱,地面上有个被开山符炸出来的大坑,姜桡正骂骂咧咧地从坑里面爬出来,气急败坏的样子与他平日里面的表现大相径庭。 景非桐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深坑里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前方一棵摇摇欲坠的大树便向着姜桡的方向倒下。 姜桡连忙闪开,大树倒在地上,却震的旁边山上的一块巨石滚了下来,把姜桡给撞了出去。 景非桐: 他有些理解姜桡为何如此暴躁了。 看着姜桡走出林子,前后也不过是几百步的距离,结果又是爆炸,又是碎石,又是倒下的大树,平地都能摔上两回再打个滚。 虽然很活该,但就连他这个旁观者也都实在是觉得这一路曲折坎坷,步步惊心,能活着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但是姜桡怎么会倒霉成这样?明明刚才他和舒令嘉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一切正常。 突然的实力提高,又突然的霉运缠身 景非桐想了想,一路跟在姜桡后面,只见他去了南泽山北侧的一处谷地里。 那处谷地名叫流波谷,地势内凹狭窄,两边都是石壁挡着,又不通风,南泽山经年沉积的灵气都聚在了里面,置身其中,便如同水波脉脉流动在身侧,所以得名。 如今试剑大会举行,每天都会有不少的人受伤,因此南泽山特意在这里建了专门用于疗伤的静室,试剑大会的弟子都可以前来。 景非桐见姜桡进去之后,同负责看守的弟子打了个招呼,便找到一处天然形成的圆石,盘膝打坐。 他等了一会,也没发现对方再有其他举动。 景非桐他心中存了个疑问,暗自将此事记下,便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出,折了回去。 他再次回到试剑大会的场地上时,发现这一日的比试都已经结束了,残阳如血,缓缓下沉,晚风拂过周围空荡荡的座椅。 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的擂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清理着残渣碎剑,又重新将栏杆加固了一遍。 夕阳的光线给每个人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橙红色,在这种日夜交替,人鬼难辨的时刻,一切突然都显得沧桑而渺小。 景非桐没有走过去,在场地边缘的山石后面站住了脚,两名宫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冲他行礼道:主上。 景非桐道:起来吧,也在南泽山上盘桓多日了,可有发现? 是。 其中一名宫卫低声说道:属下们于昨日晚上成功潜入了南泽山的藏书阁第九层,在里面发现了一块有关此地秘境记载的羊皮,这是誊抄下来的内容,请主上过目。 景非桐拿了过来,草草一扫,脸上露出些许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南泽山,还当真是一片神异之地。 这里不光灵力充沛,气候特殊,出了几位飞升的大能,而且还是纵无心在青丘附近被人合力封印之后最终送往关押的地方。 而其具体位置,就在山顶秘洞的地下暗牢之中。 景非桐在三个月之前便收到试剑大会的邀请,让他前来一同参详各位弟子的剑意,这本是因着碧落宫的面子所进行的礼节性邀约,其实以他的地位,大可以置之不理。 而景非桐之所以答应,正是为了探查这处秘洞当中的秘密。 因为他的心魔,就是在上一回夺得试剑大会魁首,并且进入秘洞接受传承之后产生的。 如今值得怀疑的事情越来越多,看来这一回,说什么也得想办法再进去一趟了。 景非桐缓缓地将手中的羊皮卷起来,目光放空,望向远方逐渐下沉的夕阳,心中升起满腔迷思。 他隐约而模糊的记忆中,有檀香袅袅,书声朗朗,有亭台小院,曲池繁花,夏季树荫下的樱桃与冰湃清酒,冬日里劈啪作响的火炉里面埋了板栗。 院子里摆着檀木桌,哒哒的木鱼声响与经文催的人昏昏欲睡,但是他每回都要把腰挺得笔直,因为心里知道,有个人不爱念经只喜欢练剑的小子天天在后面的座位上,靠自己的遮挡埋头开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