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门无声的打开了,门内一片漆黑,仿佛在无尽深渊般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再逃不出来。

    他摸黑去找墙边客厅的开关,却敏锐的察觉客厅一角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接着什么东西便以一股无法抵抗的爆发力向他冲来,将他狠狠压在了墙上。

    谢皖在察觉到屋内有人时心里一惊,被控制住时条件反射性准备反抗,却在嗅到对方身上熟悉味道的一瞬间卸下了全身力气,任由对方像只吮血的野兽般,用锋利的牙齿在他脆弱的颈动脉处磨来磨去。

    此前多少个深夜他被这股烟草味包裹着入眠,对它更是有着融入骨血般的熟悉。

    皖皖。那个潜入者凑到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这样唤他。

    谢皖摸了摸他垂在自己颈侧的脑袋,像在安抚某种大型野兽,接着他自周遭的烟草味道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血腥气。

    又受伤了?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语气依然一派冷静。

    嗯,好痛,我不会包扎。对方的头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那处皮肤娇嫩,很快便被那层微短的发茬蹭得隐隐作痛。

    要皖皖帮我。

    随后客厅的灯被打开了,谢皖去卧室搬出了医疗箱,小心翼翼用剪刀将对方沾着满血污的一条袖子剪开,露出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却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微微蹲下后手脚麻利的替那处伤口消毒抹药包扎。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不发一言,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息在俩人之间流淌。

    这是最后一次了。谢皖扯着绷带发了个漂亮的结,一边低头检查着包扎情况一边轻飘飘吐出这句话,仿佛一句问候一般平常。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你这样突然出现在我家我真的会很困扰。

    男人沉默了片刻,轻声笑了。

    那好啊,只要皖皖杀了我,我就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莫名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狠戾和决绝,仿佛溺于水中的求生者抱着唯一一根浮木一般。

    孤注一掷。

    第9章

    待沈忱脸上的伤痕好的差不多后,去见女主父母一事也再次被提上了议程。

    傅凌南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家中事务以后自然要被她哥哥一肩扛起,轮不到她去cao心,故而父母自小也没对她报以太大期望,只将她千娇百宠着养大,之后再嫁个门当户对的小少爷,后半生彻底无忧不说,还能为家里拉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两全其美。

    两人算盘打得噼啪响,没等到女儿嫁入豪门成为阔太太的喜讯,倒是猝不及防被她已经决定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戏子的消息砸得找不着北。

    他们乍然听闻这个炸雷般的消息,也曾苦口婆心劝过傅凌南,谁知这丫头居然真对这小演员一往情深的,吃了秤砣铁了心般非他不嫁。后来又被傅凌南告知她的肚子里还揣了个小的,哪怕夫妻俩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最终也只得接受这个结果。

    也罢,对方是个穷小子的话,至少女儿在这段婚姻中会起着绝对的主导作用,对方必然对她死心塌地不说,更不可能受到什么委屈,也算变相实现了二人对她寄予的婚姻幸福的厚望。

    只不过人都是偏心的,他们夫妻俩可以对女儿的决定释怀,却未必会接受打乱他们全盘计划的慕云生,尤其是在得知他只是个没钱没权的小角色后,对他的不满更是达到了巅峰十有八九是想攀高枝一步登天的小人,当初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龌蹉手段才吸引得家女儿对他神魂颠倒呢。

    一番分析后他们对慕云生的鄙夷已经达到了极点,面上却没什么表示,甚至在听到女儿提出要带对方回来看看时爽快的答应了,仿佛对这门亲事已经毫不介怀了一般。

    至于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傅凌南对沈忱和自己父母之间的相处盲目乐观,但沈忱却早已将各种利害看了个通透,知道这次会面必不可能十分愉快,故而早已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面见长辈怎么说也是件十分正式的事情,沈忱一改以往简约大方的打扮,换上了身笔挺的烟灰色西装,额前的碎发全梳了上去,再用发蜡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这身成熟打扮并没有让他显得十分老成,反而印衬出别样的潇洒与自信来,仿佛一位即将奔赴某场上流晚宴的富贵公子,年轻却成熟。

    就连阅人无数的傅凌南乍然看到了他这副打扮也被惊艳了一下。

    所以你为什么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还不红啊?光凭你这张脸都够吸引一车女友粉的,真搞不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么大一个先天优势,最后混成了现在这样。

    沈忱对傅大小姐的质问只能微笑着摇头不答,接着将话题扯像其他方向。

    我这样空着手去是不是不太好?只是我并不清楚伯父伯母的喜好。沈忱有些为难。仓促准备的话或许会让他么恩觉得我对这次见面不够重视,到时恐怕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关。

    语气里是对傅凌南纯然的关心,仿佛他真在设身处地为对方思量一般,然而事实是他完全拿不出给对方买礼物的钱。

    没错,他现在还是个一日三餐都需要精打细算的可怜穷鬼,虽说有了傅凌南这种大小姐做靠山,可他是万万做不出向对方要钱这种举动的,因此在正式接到工作之前只能省吃俭用,蓦然让他再规划出一笔资金去买礼物,恕他实在力不从心。

    况且就算他打肿脸充胖子,借钱买了些礼物,以傅家的条件而言,这些东西未必入得了他未来岳父岳母的眼。

    他索性将这个问题丢给傅凌南,毕竟以女主的情商不难分析出其中的厉害关系。

    而傅大小姐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她自包包里掏出两个盒子扔给沈忱。

    早替你准备好了。

    沈忱接过盒子后打开一看,一个里面是一块通体纯白的和田玉佛像,另一个则是一只玻璃种翡翠手镯,通体清澈透亮,毫无杂质,水头很长,一看便价值不菲。

    我妈喜欢打扮,我爸爱玩玉,还信佛。傅凌南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跟他解释。俩样东西分别在哪个盒子里给我记牢点,免得到时候出错。

    沈忱自然点头称是。

    车子行驶了约莫半小时,总算抵达了傅凌南家,她家在帝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有一幢独立的小别墅,还附带有一个小花房和游泳池,家境情况自然可见一斑。

    两人进门时傅凌南的mama林桓兰正在花房里浇花,听见动静后迎了过去,在看见沈忱的第一眼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长得好看对第一印象绝对有加分作用,谁会不乐意跟美人接触呢?

    伯母好,我叫慕云生。沈忱对林恒兰恭敬的鞠了一躬,礼数十足。是南南的男朋友,很高兴见到您。

    诶,好好好。林恒兰脸上也笑意盈盈的,至于是真情还是假意就没人说得清楚了。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以后就叫你云生吧。我女儿眼光真不错,找个了这么俊的小伙子,跟电影明星似的。

    阿姨过奖了,一副皮囊只是外在,代表不了什么,倒是您这个年纪身上还有一种我形容不出的独特气质,我跟你一比还是差的远了。任何人都听得出这番话是纯粹的恭维,但由着沈忱温和的嗓音说出,再加上他恳切的表情,莫名便能让人觉得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发自真心。以及我的职业u确实是一名演员,可惜才气尚浅,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让伯母见笑了。

    林恒兰已年过五十,却依然注重包养,对外表看得很重,沈忱的一番恭维倒是恰恰说在了她的心坎上,让她脸上挂着的微笑都真实了几分。哎哟,我记得小南提起过你是个演员,怎么就突然间忘了呢,真是人老了记性也差了,云生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沈忱自然微笑着摇头。

    傅凌南见两人之间的交流和缓,不像之前自己想象的那般剑拔弩张,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爱在mama面前撒娇的习惯。

    妈~~她大剌剌的伸手环住林恒兰的脖子,亲昵的将头埋进对方的胸前。

    一进门你就在跟他说话,看都没看我一眼,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合理怀疑我是你在垃圾桶捡的!

    这孩子。林恒兰笑着拍了把她的背,语气嗔怪却饱含宠溺。每天看你早就把我看的够够的了,结婚之后趁早搬出去住,可别总赖在家里碍我的眼。

    傅凌南继续在林恒兰怀里腻歪了一会,总算是想起三人还站在花房门前,这才直起身,挽着林恒兰的手往屋里走。

    甫一进屋便看到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正在看一份报纸,神情严肃,听到动静后也只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了一瞬,依次扫过他们,并未在谁身上做过多停留,大家长威严尽显。

    是傅凌南的父亲傅知简。

    沈忱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脸,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哪哪怕傅凌南再怎么嚣张跋扈,面对傅知简这个堪称严肃父亲时也本能有些犯怵,不复当初腻在林恒兰身边撒娇的活泼。

    爸。她低声喊了句对方,沈忱也顺着她的话头朝傅知简鞠了一躬。

    伯父好,我是慕云生,今天初次见面,给您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他掏出装有和田玉佛像的盒子,打开后恭敬的朝傅知简递了过去。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面对傅知简这种久居高位的人,如果想在他面前保有一份话语权,就必须主动出击,像他展示你的诚意,哪怕争取不回节奏,至少不会给他留下一个唯唯诺诺的印象,因此沈忱选择一开始就直接掏出自己的筹码,言外之意就是我对您是十分上心的。

    而傅知简只看了那尊玉佛一眼,并不打算接,甚至还意味不明的嗤笑了声。

    弄到这块玉花了不少心思吧?倒真是挺会投其所好的。

    沈忱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却淡定的装着傻。

    傅伯伯喜欢就好。

    傅知简不欲跟他多说,直接起身走到了餐桌前,让佣人通知厨房开饭。

    两人过来时正是饭点,厨房早已提前准备好了午餐,就等着主人吩咐上菜。

    今天的午饭是西餐,傅知简特意交代厨房做的,他想的是慕云生这种农村出身的小子在礼仪方面必然是不会多好的,而西餐进餐时的礼仪繁琐,光刀叉的是用就够不了解用餐礼仪的人头痛了,这人在餐桌上必然会束手无策,正好借机提醒下他规矩,让他认清自己与傅凌南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谁知这个年轻人刀叉的使用十分熟稔不说,用餐礼仪更是良好至极,只见他坐姿端正,姿态优雅的用银质刀具切割着牛排,再慢条斯理送进口中无声咀嚼,仪态上根本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哪怕是常年学习礼仪的贵族子弟,仪态上也未必比得过他。

    傅知简两夫妇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沈忱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表现后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不是农村出身毫无见识的穷小子吗?怎么会对这套繁琐的礼仪如此熟悉,仿佛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少爷似的?

    几人无声的吃着午饭,中途傅凌南接到了合作伙伴的电话,说两人合作开的一家工作室临时出了些什么问题,她只得放下沈忱以及吃了一半的午餐急匆匆出门了,而目不斜视的沈忱发现,自傅凌南出门后,主位处的牛排切割声便停了下来。

    他不急不缓放下刀叉,拿随身带的手帕擦了擦嘴,等着傅知简发话。

    戏我就不陪你演了。傅知简拿手指敲了敲桌子,没打算跟一旁这个年轻人绕弯。说罢,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女儿?

    伯父,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沈忱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有礼。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傅知简不屑的哼了声,嘲讽之情溢于言表。跟我女儿在一起难道真是因为爱?不就是看中了她的钱和地位么?你要清楚我是她的父亲,她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甚至还能更好,条件就是你离开她,随便开个价吧。

    伯父,话不能这样说。沈忱理了理有些微皱的西装下摆,态度丝毫没因傅知简傲慢的口气发生任何改变。

    您是长辈,对凌南的关心我能理解,可感情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凌南是个心思细腻的女生,如果我不是真心待她,怎么会这么久还没让他瞧出任何端倪呢?而我的性格向来是从一而终,既然决定了共度余生就必然会认真对待这份感情,您大概见过态度那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但我可以保证我跟凌南的交往完全是发自真心。或许您现在对我并不能卸下心防,但我认为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您大可以相信凌南的判断,放手让她一试。

    不卑不亢的一番话让傅知简陷入了沉默,沈忱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心里却不多紧张,只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片刻后傅知简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却不再是诘问。

    小南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9.26

    她的口味?

    无辣不欢,也想当嗜甜,但胃不太好,所以必须控制着辣食的量。

    爱好?

    看电影,旅游,偶尔会写写小说。

    ........

    每一个问题沈忱都对答如流,仿佛他真的将对方捧在心尖尖上宠一样。

    实际不过是之前两人互相了解时,沈忱暗中将傅凌南所说的都默默记了下来。

    他是个十分敬业的人,同时坚信做戏就要做全套,所以无论是书中还是书外的世界,一直以来从未出过任何大的纰漏。

    傅知简在听完他的回答后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即不屑的嗤了一声。

    倒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接着起身离开餐桌朝二楼走去,没再看沈忱一眼。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恒兰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番,最终选择追随者丈夫的脚步离去。

    偌大客厅顿时只剩下了沈忱一人。

    看来对方根本没法放下心中介怀啊,沈忱悠然端起面前红酒喝了一口。

    不过也好,至少以后自己同女主分开后,两人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心理落差,再针对他采取什么报复手段了。

    第10章

    傅知简将沈忱晾在客厅后他也没有急着离开,在微信跟傅凌南确定她处理完工作室事务之后还会回来这里,他索性坐去了那张一看便造价不菲的真皮沙发上,信手拿起傅知简刚刚读过的那份报纸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