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艺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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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浸在夜色里几点游走的灯火打断了玉桑的思绪。 她睁大眼睛盯住走来的人,仔细辨认。 打头的是凤安宫中的掌事太监,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内侍王进 王进看到坐在门栏上的少女,借着这几步路的功夫,不由忆起这位艳震东宫的风光。 在深宫大院沉浮多年,王进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若无些手段谋略,寻常女子根本难以存活。 就说之前那位被太子护在手心的祝良娣,瞧着柔弱善良不禁风,动辄梨花带雨身不适,实则举手投足里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的心思,也是宫中见惯了的手段。 可眼前这位江良娣就完全不同了。 用王进指导干儿子们的话来说,东宫这位江良娣,是那种暴露心思都不会触怒对方,反而让人冲动的想指点指点她不足之处的女人。 比起那种城府深不可测的女人,这种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她往往让掌权者自以为完全把控了她,实则连边边都没挨到。 若她讨巧乖顺,便是极度舒适的一件事,若她一刀捅来,便是防不胜防的一件事。 这不,如今她捅出这一刀,就叫大夏立国至今,第一次有了废太子! 江良娣,她必定能名垂野史。 …… 王进是来宣旨的,宣的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江氏干涉朝政,魅惑储君,意图谋害朝廷重臣,赐死。 王进读来,心中不免叹息。 江良娣出身不俗,手段高明,若非这步棋走错了,太子妃也是当得的。 韩唯这种城府深不可测,在朝中盘根错节的权臣,便是圣人想动也要三思而行,她竟敢撺掇太子动这位。 如今韩唯没扳倒,反叫他逼着陛下将太子撂下来了。 一手好牌全部打烂。 “江良娣,接旨吧。”随着王进一声催促,他身后的小太监端着放了白绫的托盘上前一步。 跪地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比起宫人压抑的泣声,她显得格外平静。 “有劳公公。”少女轻柔动人的嗓音不夹一丝惧意,可当她接过白绫转身时,缓缓握紧的双手,终究xiele几分情绪。 白绫悬梁,纤影投窗。 站上脚蹬子,玉桑脑子里忽然略过许多画面,走马观花,难理逻辑,就这样在脑子里蹦了出来。 其实,倘若没有遇上jiejie,她顶多是艳姝楼里最挣钱的头牌。 等耗完姣姣年华,挣够银钱,便在一个好山好水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终此一生。 艳姝楼十二年,江府三年,东宫三年。 她所见所闻,所知所获,远不是当个叫座的妓子能经历的。 能遇上jiejie,走到今日,买卖不亏。 至于那些恩怨纠葛,但愿能在她死后有个了断。 这也是她能力范围内,最大程度的成全。 闭眼一瞬,玉桑如坠万丈深渊,一股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似有人拽住了她的衣领拧拽,力量大到好像要用领口绞杀她。 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同时响起—— 【跟着我很委屈?我不配?】 【为何不听朕的话?骗子!】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难辨身份,内容更是莫名其妙难懂深意。 没等玉桑深想这两道声音,那种身似浮萍的缥缈感忽然消失,身体猛的坠落,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什么走马观花,交织魔音,甚至脖颈处的窒息感,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周身的凉意与痛感,还有面前一片哄笑。 “我的小祖宗哟,这是什么日子,你也敢出岔子,还不起来!”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主人将她扶起。 少女瓷白肌肤,轻轻一碰便露红痕,娇嫩的不得了。 密长睫毛轻轻一颤,随着眼帘轻抬,如羽扇扬起,明亮的黑眸里映出眼前热闹的场景,紧跟着,又慢慢溢出惊诧之色。 无论再过多少个三年,玉桑也能一眼认出这个地方和身边的人。 罗mama的表情在对恩客们的歉意与讨好和对玉桑的恼火警告中切换自如:“今儿个是你的大日子,往后吃香喝辣还是遭人笑话就指着今日了,你可长点心吧!” 说完,她又转向台下的男人们,吆喝道:“姑娘头次走这遭,难免怯场,爷们儿里好这口的可别再笑了,吓坏玉娘,伺候出了差错,可怪不得咱们啊!” 台下又笑,却也很快止住。 罗mama将玉桑扶到台上站好,准备主持叫卖。趁着这个功夫,玉桑在脑子里飞快整理现状。 对的对的,艳姝楼的姑娘初次挂牌时,罗mama会挑选有姿色能挣钱的进行一次叫卖。 价高者得,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玉桑脑子里的记忆尚且清晰逼真,相比起来,眼前一切更像在做梦。 她为何出现在艳姝楼的叫卖场中?明明前一刻她才刚被赐死。 脑中劈过一道闪电,叫玉桑想起从前闲时看过的一个故事话本。 这、这难道是故事里说的,重获新生? 是因为死前回忆了太多艳姝楼的往事,以致眼睛一闭一睁,她便回到了这里? 老天爷何时这般贴心细腻了? 叫卖已经开始,台下与二楼一片热闹。 玉桑在起此彼伏的喊价声中,轻轻吞了一口唾沫。 老实说,有些懵。 她低下头,只见尚未被江家美食补品滋养丰盈的小身板显得格外瘦弱,以致本就暴露的裙子越发难以蔽体。 被赐死之前她还感叹,倘若当初没有被江家买走,她的人生会不会有第二选择。 可当她身临其境时,脑子里根本没有其他想法,甚至有点乖乖等待江家来买她的意思。 江家对她真的很好。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二楼雅间传来——两千两! 两千两买初次,已经接近艳姝楼的叫价记录了。 罗mama两眼放光,楼上楼下倚栏凭窗的姑娘们冒酸气的冒酸气,拽手绢儿的拽手绢儿。 玉桑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 二楼的雅间作成了可观一楼舞台的开间样式,喊价的是一个身板笔挺的小厮。 小厮身边坐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手执一把玉骨扇,凤眼轻垂,居高临下对上玉桑目光之时,挑了个若有似无的笑。 韩唯?! 轰的一下,玉桑脑子炸开,炸出些不该出现的画面与记忆。 泛着轻微霉味的藏书阁,男人一手夺过被她抢走的书,两步将她逼近角落。 他的眼神大胆的刮过她的身子,低醇的声线含着趣味质问:“招惹我?” 不不不! 她已经领教过,眼下是万不想再招惹他! 然而,老天爷的玩笑显然不仅于此。 韩唯的小厮话音刚落,一只鼓囊囊的袋子便从另一侧被抛出来,重重的砸在了一楼台上。 咚的一声,袋口松开,金子争先恐后滚出,震住了台下的人,也吓到了台上的人。 一颗颗脑袋像排列好的机扩,一一转向那头,围观人群下意识让出一条道。 朝南的雅间里走出另一个男人,玉冠玄袍塑冷冽之姿,锦靴玉带束杀伐之气。 他看也不看韩唯那头,颀长身躯闲闲往廊柱上一靠,亦是居高临下。 抬手指向台上:“不错,就她了。” 另一边的韩唯眉头轻轻蹙起,他怎么会在这里? 全场寂静。 比场面更静的,是玉桑一片死寂的心境。 她唇瓣轻颤,那两个字都挤到喉咙口了,却始终喊不出来,连心里的声音都在结巴—— 太、太太太太……子?! 太子倚栏而立,轻轻弯唇,一双桃花眼含着没有温度的笑容,像在看将死之人。 不,绝对不可能! 韩唯不该出现在艳姝楼,太子更不该。 jiejie呢?江家呢?不是要来买我吗?快来啊!再不来就买不着了!怎么还…… 等、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玉桑思绪一凝,察觉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艳姝楼的规矩,姑娘满十五岁开始挂牌接客,换言之,她今年十五了。 可是记忆里,江家带走她时,她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