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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 第54节

    叶辞示意不用,而后利落地打开柜子,吃了半片药片。

    庄理没说话,可真是惊讶了,亦难以言喻——就像小孩发现了一个不该发现的秘密。

    “好了。”叶辞躺下来,关掉灯。

    身体在黑暗中靠近,庄理亲吻叶辞的脸颊,无需出声,肢体语言是最好的语言。他抚摸她的头发、背脊,让人如一叶扁舟漂浮还无垠的海上,不感到害怕,只有自在。

    有什么在他们缱绻却几乎不捎带欲-望的触碰间产生了。一点一点,跟着中央空调的风、柔软的被单与睡衣、细磨砂般的指腹向着更深处流淌,等待充盈的空洞的心之角。

    *

    早晨,两个人几乎同时醒来。叶辞让庄理多睡会儿,可庄理接到小组主管电话,需要处理一个文件。

    叶辞把笔记本电脑抱到床上,问庄理的邮箱账号。

    庄理凑过去输入,而后要拿走电脑。叶辞却将她的手按住,“你睡。”

    “你?”

    “我来。”

    “……不好吧。”

    叶辞懒得回话了,打开文件处理起来。

    庄理听着很轻的键盘敲打声,攥着叶辞的衣衫下摆睡了过去。朦胧中听见有人压低声音骂了两声,直到被电话铃声叫醒,庄理才确定那不是梦境。

    文件不规整,主管觉得邮件说明不了,直接打电话过来。庄理诺诺地应着,看着面无表情起身去穿戴的男人,很难忍住笑意。

    收线后,叶辞说:“嗯,专业的事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紧接着丢下一句“下来吃饭”率先走出房间。

    不多时,瑾瑜也起床了,三个人在阳光照耀下吃完早餐,气氛恬静得像是没有任何阴霾。

    叶辞最近在帮一个老牌国企促成投资并购的项目,有会议和饭局,简单吃了一点便走了。

    留下庄理陪着瑾瑜做中文作业,被磨得没耐心,最后说不做了、不做了,我们出去玩吧?瑾瑜呜呼一声,背着阿姨准备的卡通水杯出门了。

    庄理给叶辞报备。叶辞说那正好,给瑾瑜买几件衣服,瑾瑜长了点个子,有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

    在商场吃了瑾瑜喜欢的快餐汉堡,又看了一部正在热映的动画大片。中途瑾瑜说无聊,两人便下楼去逛优衣库。

    自然是叶辞说的,庄理先前问他要买什么啊,他理所当然地说了几个主打棉织品的平价品牌。

    瑾瑜很有主见,自己选,购物篮里装了一打。庄理默默想,曾几何时连横扫优衣库也是种奢想,人的起跑线果然不同。

    结账提着几大袋子走出门店,感觉衣摆被拽了几下,庄理低头看去。瑾瑜眼皮拉耸,已然疲倦了。

    “回去了?”

    “嗯。”

    庄理腾手从包里拿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迎面却看见从扶梯上来的南晴。

    南晴有些惊讶,旋即笑说:“这可真是巧了。”

    庄理含笑点头,也朝南晴旁边的女孩颔首。女孩穿着一袭修身的黑色吊带连衣裙,脖颈修长,颇有些清冷的艺术气质。

    南晴也注意到躲在庄理身侧的小家伙,隐隐有些诧异,“这是……?”

    “我老板的女儿。”庄理说。

    瑾瑜撇嘴,哼了一声。

    “meimei眉眼真漂亮。”南晴恭维着,转而问,“我一下给忘了,你在哪儿高就来着?”

    “一个艺术机构。”

    “哦……”南晴瞥见优衣库袋子里的童装,没再问了,许是觉得话题就这样结束有些尴尬,便介绍起身旁女孩来,说是大学校友,学艺术史的。

    “你们可能有共同语言。”

    庄理摆手,“我做项目,不专业的。”

    “你赶时间吗?我们一会儿吃饭,要不一起?”

    庄理想到昨晚的状况,抱歉道:“说起来我应该赔不是的,但是我得赶紧把meimei送回去。下次……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没事儿,昨天你也吓着了吧。”

    庄理垂眸笑了下。

    这时另一个女孩插话说:“或者你晚一点有时间没?有一个演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南晴左右看了一眼,说:“不耽搁人时间,一会儿微信说,我把名片推过去,你们四舍五入同行嘛,是可以认识下。”

    “好,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南晴笑眯眯挥手目送。

    庄理牵着瑾瑜乘下行扶梯,瑾瑜回头,同那女孩对视了一眼。

    人影很快不见,南晴和女孩继续往楼上走去。

    “你别在意了,庄理是那种只会学习、心高气傲的人。昨儿我带她去玩,结果把我害得……”

    “啊,她就是那个见了叶总话都说不出来的人?”

    “是啊!”南晴拍了拍女孩挽在她手臂上的手,“我觉得叶总就吃你这款诶。”

    女孩低头笑,“别开我玩笑了,我人都没见过。”

    “跟你说了,把时间腾给我,和我骑马去。”

    “诶……我不想……”

    “你别想多了啊,去玩嘛,叶总不总的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作者有话说:

    两天都在俱乐部的音乐中写完,朋友出来喝酒我码字,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未免太努力了嗯

    第四十七章

    当晚, 庄理收到一则好友申请。

    女孩具体姓甚名甚不知,昵称小万。像他们这类社交达人出门在外总是花名示人,即使不知对方本名亦能如最真挚好友般把酒言欢。

    庄理心道好巧好巧, 告知对方自己本名。事实上无需告知,她微信名字就叫庄理lowy,非常商务。

    小万邀约她去俱乐部看演出,她说有点事情,客气地拒绝了。

    两个人成了朋友圈点赞之交, 庄理给小万点赞, 因为庄理很少发朋友圈,她的阵地在ig, 关注者水涨船高,而她关注的那位, 动态依然空白。

    叶辞并非玩不转社交媒体,他投资互联网公司的眼光可谓犀利, 知悉不同社群的用户偏好, 也很了解当下的舆论导向。

    他只是习惯保持低调。

    尽管回北京还不到半月, 庄理就感觉出了微妙的差别。与乡愁无关,叶辞在那边自由、狂放, 和她出席活动不惧任何目光,而现在, 他变得收敛,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

    他的家族、不同的环境与社交方式,他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除却想见他这一点,她其实觉得这样子蛮好, 她有个人空间, 也不会引起舆论关注。

    这日, 叶辞提前打招呼让庄理把星期五晚上空出来,“朋友吃个饭。”

    “哦、好。”

    庄理感到意外,却也没有追问具体是哪些人。都一样,她只需要做一个叶辞需要的或聪敏或甜蜜或稚拙的佐酒点心。

    *

    收线时,叶辞的车在二环一胡同停泊。

    微风吹拂斑驳的影,胡同里连着好几座独门独院的四合院,冷冷清清看起来只是文物保护建筑。

    叶辞下了车,把瑾瑜牵出来。瑾瑜今天戴了系黑丝绒的编织草帽,穿一条baby dior粉白色连衣裙,蝴蝶袖轻若蝉翼,真丝纱蓬蓬裙层叠,衣身上有珠线刺绣。

    瑾瑜别扭地扯了扯裙摆,看起来有些紧张。最开始她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天然同爷爷他们亲近,可真正来了北京,她反而感觉古怪。

    他们刚回来那天,叶辞就带瑾瑜来过,被告知人不在,夫人也不在。叶辞笑说不凑巧,瑾瑜没觉着另有隐情,是后来在等待中觉察出了什么。

    遭遇过事件,等待对她们来说成了最可怖的事情。

    中间叶辞是怎么说动叶家人抽调时间回来见一见瑾瑜的,小女孩自然不知,亦想象不到。当下,她在心里默念国语,爷爷奶奶好、大伯大妈好、小姑好,跟着父亲来到大门前。

    警卫应门,叶辞提醒瑾瑜垮门槛,再一同过垂花门进院。

    四方院子格调雅致清简,只有两株盆景松柏可算名贵珍惜。三进四合院的正房厅堂里,一家人坐着闲谈。叶玲率先看见来人,迎出门廊下,“倒是你最晚了。”

    叶辞笑,还没说话,小女孩就乖乖地唤:“小姑好。”

    叶玲一顿,敛眸隐去情绪,俯身应一声“哎”,“瑾瑜好。”

    “来,小姑抱一下。”叶玲抱了抱瑾瑜,又牵着人进屋。

    一家子人没寒暄几句,叶玉山和秘书就从书房出来了。一行人移步饭厅,厨房传菜上桌,都是应季的家常菜,也有两道糖醋口味的菜和一小盅清热的甜汤。

    叶玲说妈专门为瑾瑜准备的,叶辞让瑾瑜向奶奶道谢,接着又举杯敬父亲和夫人。

    叶玉山说一家人吃饭,不兴这些。大哥叶琤圆场说叶辞这回北京来了,就当给他接风洗尘了,又提说难得三代同堂。秘书也附和着,叶辞这杯酒才敬出去了。

    叶家饭席间从不谈政事,一般说些家常或来往比较多的几家人的好的趣事。今日瑾瑜在,话题便在瑾瑜身上,当了一辈子领导的人说话容易显得严肃,问来问去,饭桌成了入学面试似的。

    夫人适时把话拦住了,和叶琤的太太一唱一和把话题引向别处。

    叶玉山和夫人年龄相差七岁,门当户对,却不是经人撮合的,据说是在部门文艺汇演上看对了眼,过去还被传为一段佳话。

    叶琤和太太没那么多浪漫往事,太太出身曲艺世家,是夫人钦定的大儿媳妇。两个女人很亲密,甚至超过小女儿叶玲。

    叶琤四十上下,和太太育有一儿一女,一个参加夏令营去了,一个混不吝,背着父母和同学跑郊野骑行去了。也不知是夫人授意还是怎么的,他们和叶辞这位小叔就没打过几回照面。

    饭桌上阖家和睦,底下却是泾渭分明。

    饭后,叶玲小姑带瑾瑜在院子里玩。叶家三个男人去里间叙话。

    叶玉山之前在负责科技教育领导小组的事情,近来传出风声,上面要开始深化医疗卫生改革,可能会让他搭建班子着手这件事。趁叶辞回京,来找的人那是络绎不绝,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叶玉山提点叶辞该回避的要回避,又说关于叶琤的文件已经下来了,两兄弟有的事情该谨慎的要再小心谨慎。

    叶夫人让大儿媳妇送水果过来,顺便探探他们在讲什么。叶玉山心下不悦,转而训斥起叶琤来,接着让叶琤出去,换叶玲过来说话。

    叶玉山到底偏爱小女儿,同样告诫一番后说起家常。不过在叶玲看来,父亲并非独独偏爱她,不过是借着机会同小儿子说些轻松体己的话罢了。

    身处高位,无数双眼睛盯着,叶玉山一辈子活得太规矩,唯情根难除。叶家的儿子也肖似父辈,各个都是多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