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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个时候也住在员工宿舍,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自己舅舅就是公司老板,生怕自己丢脸让舅舅脸上也不好看,不过大家对她也挺好的,因为她少了一只手,所以工作非常卖力,生怕比别人少做了一点。 第一季度的时候,她甚至成为了售后部的优秀员工。 她站在台上,舅舅要来给她们发奖章,她急切地望向舅舅,想要看到他惊讶的样子,却只看到了对方的气急败坏。 那种气急败坏,像极了她曾经有过的样子,那个时候有人恶作剧把她右边的袖子故意剪掉了,露出了里面齐根切掉了的rou界面,她那么生气,愤恨又带着一种丢脸的气急败坏。 她原本想要叫一声舅舅,到她的时候,她只是机械地站着,舅舅甚至为了表现出对员工的亲近抱了一下旁边的人。 最后,大合照的时候,舅舅站在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合照结束以后,她跟在了舅舅后面,去了舅舅的办公室。 “舅舅——” “在公司别这样叫。” “哦。”她看着舅舅办公室那干净整洁的红木办公桌,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郑总,我想换个工作了。” “也行。公司人多关系复杂,不适合你。”舅舅说道。 果果醒悟了过来,不是怕她靠关系进来,因为舅舅的公司里,好多就是他的大学同学,大家都知道,甚至都以这种事情为傲。 舅舅只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只是觉得她丢脸而已。 一个成功的商业人士有一个残疾人外甥女,他觉得丢脸而已。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舅舅跟她们的关系,永远就像她小学的时候,舅舅打电话说缺钱了,mama带着她去城里给舅舅送钱也送点腊rou之类的东西,她们等在高大的建筑楼外面,远远的位置。 因为,她们一个农村里的村姑,一个残疾人,不能让舅舅丢脸。 而现在,果果觉得那些事情都不是事了,只要能够再拥有右手,她甚至愿意让mama把那个钱给外婆。 果果一晚上都没有睡,脑海里全部都是第二天的义肢,她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自己有两只手的样子了。 小时候她没出事的时候也有照片,但后来她都撕掉了。 晚上,她跟mama躺在一起—— “我那个时候好浑啊,一只手撕不掉照片,我就一边咬一边撕。”果果很少跟mama说那个时候的事情,现在一切都好像能够解脱了一样:“妈,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不该说那些伤你的话。” 七岁的果果伤口疼啊,rou一点一点地长出来,又痒又疼,她年纪又太小了,承受不住这样的事情,她们那个地方又没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小女孩情绪失控了一个劲地去抠那些伤疤,想要能够从那里重新长一条胳膊出来的。 郑兰不让她抠,她就又哭又闹。 郑兰想起了那个时候,女儿成了残疾人,其他人都说她这辈子都完了,她眼泪又出来了:“是妈对不起你才对,要是mama有出息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现在好了。”郑兰擦了擦眼泪,一晚上都没有合上眼睛。 女儿刚出事那一两年,她也经常这样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想到女儿以后怎么办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扎着。 现在的睡不着,变成了一种喜悦,那种喜悦在一分钟一分钟地增加的,最后充盈在心脏中,又开始变成了一种担忧—— 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故? 明天去了研究所那边会不会说弄错了?或者说不适合? 母女俩都一样的心情,以至于第2天出门的时候,两个人的那种狂喜反而不见了,变成了一种轻微的焦虑。 研究所9:00才上班,两个人7点就到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时候。 果果又开始去搜索—— “有没有人预定了最新型的义肢,最后发现不合适?” 果然也有其他人问了这个问题。 下面的评论区全部都是—— “不可能,之所以难以预定是因为这是为你定做的。” “不会,放宽心,最后一阶段让你去的时候你就赶紧去。” “只要到最后一阶段了,就不可能会出现问题了。” 果果松了一口气,结果在众多评论区又看到了一条—— “也不一定,我有一个亲戚已经到最后一阶段了,结果发生了排异反应。” 果果整个人都觉得难受了起来,害怕会出现这种情况。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这种情况,但果果觉得,自己很明显不属于运气好的人。 时间在忐忑不安中1分1秒的过去,每一秒都慢吞吞的。 直到工作人员来了。 果果被请了进去,她填写了表格,她旁边的母亲有些无措地讨好着工作人员—— “你们辛苦了。” “多亏了果果的舅舅,”郑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还好他预定了。” 正在电脑前填写表格的果果抬眼,看到了预定人那一栏—— “梅路路。” 郑兰还在说着话,缓解自己的焦虑:“这是我弟弟生前预定的,他去世了,遗产给了他老婆,以后他老婆会不会要回去?”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人,道:“不会。” “那就好。”郑兰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