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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则不一样,他偏好水煮荷包蛋, 是那种, 在水将要滚开的时候, 将生鸡蛋磕破, 很快的整个倒进去,蛋清包裹着蛋黄, 水又包裹着蛋清, 煮成圆圆白白的一个。 为了这个, 两人用早膳时, 坤宁宫膳房总会准备两种不同的荷包蛋。 张羡龄怔怔望着金龙碗上绘着的游龙, 久久未动。这样关于荷包蛋的小事, 他是如何注意到的呢?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她却觉得像在盛夏吃了一大碗雪乳冰糖, 凉爽的甜自肚里发散至四肢,连头发丝都像抹了点雪乳冰糖香气的头油。 “快吃,等会儿面坨了。”朱祐樘递过来一双金箸。 “舍不得吃呀。”张羡龄低声道, “我想画下来。” 说真的,要是此时有个手机就好了,她一定要把这碗双荷包蛋长寿面全方位拍一遍,拍一个九宫图,晒到她自开通就没怎么用过的朋友圈里。 啊,她现在原谅那些在朋友圈里发狗粮的同学了。若是能穿越回去,她一定会把他们从屏蔽的列表里放出来。 “画下来?”朱祐樘眼睛瞪圆了,语气里含着笑,“又说怪话,试一试,看好不好吃。” 张羡龄夹起好大一卷面,送到嘴里,细细咀嚼。 “如何?”朱祐樘望着她。 张羡龄斟酌了一下,说:“不错,面劲道,也挺清淡养生的。” 朱祐樘听了这话,也拿起了箸儿:“不介意吧?” 张羡龄笑起来,将面碗朝他的方向一推。 朱祐樘试了试味,有些懊恼:“忘了放盐了。” “挺好的,我就喜欢不放盐的。” “小骗子。” 四目相对,两人一齐轻笑起来。 *** 二月的月历翻篇,头一件大事就是宫人试。 天没亮,沈琼莲就醒来了,她一向习惯早起。将床帐挂好,被褥理好之后,沈琼莲往一个砂锅子里放了米、rou末、青菜,又舀了两碗水,放在蜂窝煤炉子上熬煮。 从水缸里舀了水,她直接用冷水洗脸漱口,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睡意,被冷水一激,全然消散了。 快速做完这些事,她照例往桌前一坐,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就着灯光温书。 这是她的习惯,在当差之前,留半个时辰给自己温书。 往常这时候起来,这一带廊下家都静悄悄的,今日倒是有了许多声响,烧水的,做饭的,最多的是嘀嘀咕咕背书的,拉长了调子,不是背“子曰”,就是背“妇人之过无他,惰慢也”。不必说,都是临时抱佛脚的。 本着有机会别放过,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情,有不少女官宫女都报名了本次宫人试。平日里忙着当值,有不少人未曾好好看过书,这两日则一时发愤图强。有些人家里的灯,熄灭的比沈琼莲家的晚,点的却比她家的还要早。据说连灯油的价钱都往上调了些。 沈琼莲倒不在乎左邻右舍的灯亮没亮、灭没灭,她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好好温书,好好办事。今日便是宫人试的日子,她想了想,决定重温一下算经。 这些与算学有关的书,前几个月六尚局的书楼里忽然多了好几本,那时沈琼莲就留了心。后来又听说中宫娘娘很看重宋持盈,她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宋持盈除了貌美之外,还有擅算的本领。自打那以后,沈琼莲便将一些精力分给算术。 说实在话,她自幼读书,到如今四十岁,还从未涉及过算术,因此学起来颇有些费尽。有时候学得烦了,把毛笔往桌上一搁,再不想拿起来。 从没听说谁靠算术成了状元的,想必宫人试也不会考。她心里这样想,烦躁的将书合上,睡了一夜,还是重新学起算术来。 必须看,沈琼莲告诉自己。中宫娘娘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倘若宫人试当真出了算术题,她却连看都没看,那必定追悔莫及。 潜心研究了好几个月,算术于她而言,已经不是问题。中宫娘娘推广的阿拉伯数字,更是令她学算术的进程如虎添翼,演算起来当真要比大写数字、小写数字要更简练些。 温了半个时辰的书,炉子上的粥也熬好了。 用过早膳,穿戴好,她推开门,清晨,仍有些凉意,墙角边的金银花叶上犹带晨露。 已经有不少女官打开门了,左邻右舍打个招呼,聊得都是宫人试的事。 “沈女官一定准备的很好吧?”一个女官笑着说。 “还成。”沈琼莲笑了笑,“不过还是有点慌,不知道宫人试会考什么。” 一边闲聊,众人一面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等到远远可见游艺斋,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游艺斋边上设了一个考棚,宫正司的几个女官守在此处,一脸严肃的搜查有无夹带,端详准考证。 提前两天,参加宫人试的人便都领了准考证,小小的一片卡纸,有点像牙牌的意思,写着姓名身份,样貌特点,还有一串数字,说是考生编号,要写在试卷上的。 一切规章隐隐向科举看齐,甚至更奇特,倒比多年前沈琼莲考女秀才时,要严格不少。 当然,想必正儿八经一连考八九天的科考,宫人试考试的时间短,只有上午的两个时辰,她们是不必带锅儿、铲儿、米面油之类的,也不必在考场做饭吃。 搜检完毕,往里走还有一张桌儿,高高的堆着几层竹蒸笼,揭开来,是热气腾腾的馒头,围着白围裙的内侍吆喝着:“没用早膳的女官女史,可以来这拿两个馒头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