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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如此,不如给拖尔弼他们留一点遗产。孩子跟着他们,以后有了感情,也会记着些外家。 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万寿宫正屋与偏殿各处都挂上了灯笼,将四下照得灯火通明,冰棱挂在屋檐,映着灯光,一根根晶莹剔透。 康熙背着手站在西偏殿的窗边,吩咐梁九功将窗户支起一半,他朝外看去,正屋里伺候的奴才,端着水盆不断进进出出。 除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听了许久,没有听到屋里面有大动静,只有万柳偶尔隐忍的呻.吟。 他听说过女人生孩子都痛得大喊大叫,不禁忧心忡忡,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梁九功忙道:“奴才这就去看看。”他走出去,见秋月恰急匆匆走出来,忙拉住她问道:“万主子现在可还好?” 秋月正要回答,见康熙也大步走了过来,忙福身请安。 康熙摆摆手,急切地道:“怎么还没有生?” 秋月回答道:“回皇上的话,产婆说还得等一等,主子才开了三指,得等到开了十指才能生产。” 康熙算了算时间,心里的担心又多了一层,这么久下来,她不知道得痛成什么样,忙追问道:“她现在精神可好?” 秋月恭敬答道:“回皇上,主子阵痛得厉害,不过主子都忍住了。产婆说,要把力气留在小阿哥出来时,现在喊叫,等到生产时就没了力气。” 康熙听到还得忍痛,心中更焦灼不安,对秋月挥了挥手让她退下,问身后跟着的太医朱纯嘏:“你可有什么止痛之法?” 朱纯嘏思索之后,恭敬答道:“回皇上,妇人生产时,可以施针减缓些疼痛。不过此法大多用于胎儿过大,产妇难以生产的情形之下,臣听万主子现在的情形,还无需施针。” 康熙唔了声,眼睛看向卧房,几乎都快粘到了上面。梁九功站在一旁,想要出声提醒又不敢。 今天宫里有筵席,王爷大臣,连着蒙古王公只怕早在太和殿等着,皇上却一直没有露面,不知道他要守到什么时候去。 外面滴水成冰,呼出来的都是白气,没站一会,从脚底到全身,都快凉透了。 梁九功悄悄动了动僵硬的双脚,唉,只盼着那个贵主能一切顺利,不然还有更大的苦头吃呢。 康熙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心里空荡荡,又兵荒马乱般,慌乱无助过。 万柳将他推出来时所说的话,好像是临终遗言,在托孤一样。 虽然每次他都说,她一定会平平安安。可女人生产艰险,发妻赫舍里氏,就是生下了太子后崩逝。 康熙神色黯淡,脑子里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们曾有过激情,争吵,别扭。独独缺的,好像就是温情。 康熙眉头渐渐紧锁,为什么会缺少温情呢?她不怕痛,从不爱哭,或者是她从来没有在意过? 康熙的手握紧成拳,又慢慢放开,沉声吩咐朱纯嘏:“你在这里守着,若是...,若是有了急变,不用禀报,一切以大人为重。” 朱纯嘏心里惊讶更甚,见康熙终于舍得挪开眼,转身大步离开,忙躬身施礼。 待康熙走远,朱纯嘏才抬起头,他又看了一眼卧房,眼里是说不出的敬佩。 他行医治病多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走卒贩夫,看重大人而弃肚子里孩子的,少之又少。 他甚至见过将产妇肚皮硬生生剖开,取出里面婴儿的惨剧。只因生产时,产妇羊水流了一阵,婆家见孩子迟迟没有下来,求孙心切,担心对产妇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干脆迫不及待杀妻取子。 朱纯嘏边感叹,边往西偏殿走,这时见到门房小太监一溜烟跑了过去,对守在正门口的张富打了个千,低声说着什么。 他皱起眉,朝大门外看去,又收回了视线。心里感叹,今天这差使,估计轻松不了。 小太监恭敬禀报道:“张爷爷,承乾宫佟主zigong里的大旺来了,说是佟主子感了风寒,现在发热得厉害,要请朱太医去瞧一瞧。” 张富气得瞪着他骂道:“你这蠢货,除了太皇太后与皇上宫里来了人,管他什么大旺小旺,就是你祖宗来了,也不能乱开门。皇上亲口有令,让朱太医留着等主子生产,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仔细皇上将你小子的祖坟都给平了!” 小太监吓得忙弓下腰,哭丧着脸低声请罪:“小的该死,都是小的笨,张爷爷你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张富斜乜着他,眼中说不出的嫌弃,抬起手用力拍了他一巴掌,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道:“滚,就说朱太医正忙着呢。” 小太监痛得呲牙咧嘴,捂着脑袋一转身,又一溜烟往门房跑。 朱纯嘏刚进去偏殿,坐下来才拿起茶碗,就听到门房处传来大声的呼叫:“朱太医,朱太医!” 他顿了下,心里微微一思索,还是疾步走了出去。张富也听到了大旺的喊声,紧张得回头望了一眼正屋,脸一沉,也跟着往门房跑。 门房小太监像是猴一样,急着跳起来要去捂大旺的嘴。 大旺比他高些,伸长脖子探着头直叫唤,“你快放开,佟主子要是出了差错,仔细着你头上的脑袋不保!” 朱纯嘏见两人纠缠在一起,心里直叫晦气,忙道:“哎哟,你快别喊了,我不是在你面前站着,这么大个活人都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