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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通病就是喜好追逐美丽的东西,为此甚至不惜牺牲尊严。 “二十都把东西送来了,你就收下吧,日后我还要登门拜访呢。”黎换上一副讨好的语气,还相当刻意地模仿凡人对魔法师的尊称,叫了他一声“昼大人”。 “黎大人,请您千万不要踏进这片森林,这里有对绿戒魔法师不太友好的魔物,您受伤了我可负担不起——”昼丝毫不掩饰语气中嘲讽,突然话锋一转,放柔语气对二十说道,“跟着这样的主人很累吧,你想吃就吃吧。” “喂,对别人的宠物说什么呢?” 二十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结界内一片漆黑,那个人已经走了。 于是,二十拎着半篮水果原路回了城堡——一半的点心已经被它吃掉了,毕竟飞来飞去也是很累的。黎拿起果篮里的莓果狠狠咬了一口,盯着他那不争气的鸽子:“喂,你到底是谁的宠物?” 二十用那对无辜的黑眼睛看着他,心道:“干嘛把气撒在我头上?虽然你又穷又笨,但是我唯一的主人。” 庆幸的是黎并没有听懂二十的忠诚宣言,他抬凝视着那片漆黑的森林,小声嘟囔着:“银戒魔法师,可真够傲慢啊。” 密林中,昼颓然靠在枝桠上,闭上眼睛将那心心念念许多年的脸颊再次回想了一遍,轻声道:“这样你总不会再来了吧。”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折断了黎伸出的第一根橄榄枝,那人还有一整棵橄榄树。 转眼春消夏长,幽蓝之海悠远辽阔,南边的密林万木葱茏,农人的庄稼青郁翠绿。 在莱卡的日子如渺远的海平面一般平和,黎却渐渐发现了一开始那股违和感的来源。 人们对他太过尊敬了,不是作为一个魔法师来尊敬,倒像是对不容侵犯的天神。 不管黎怎样拒绝,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信徒”走过漫长的台阶来到黎的城堡,亲手为他献上水果和点心,有时还点缀了鲜花。如果黎早上没有打开大门,他们就会把东西留在城堡前石膏立柱上的托盘里——那个雕琢精巧的立柱看上去就像是为此准备的。他们绝不会主动去惊扰黎,更不会享用黎拿来招待的茶点,他们的面容表情明明是和善的,却好像刻意与黎保持着距离,每个人都对他礼貌地点头致意,交谈中却处处拘谨,从没有人与他大肆笑闹。 黎处处面对微笑的墙壁,人们像敬畏远古的天神一般敬畏他,尽管他没有带来任何荣耀。 黎知道白魔法师们很受尊敬,却没想到在斯科维奇之外的土地上演化到了这种程度。或许是斯科维奇都城之外很难见到白魔法师,也或许是白魔法师们屡屡救人们于险境之中,经年累月、口口相传形成了现在的局面——黎不知道自己的前辈们享受人们的敬畏时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他只觉得寝食难安。 这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因为他一直没能为村民们实际做些什么——和传言不同,幽蓝之海平静得连最低阶的魔物都不曾出现。 黎也曾经询问过昼,这片海域为什么与传说中大相径庭,昼只留下了谜语般的四个字“本该如此”,便不再回应。 黎能做的,只有陪着来“拜谒”的“信徒”一起走上台阶,不分昼夜地守望着幽蓝之海。 以及,把收到的“贡品”送给南边密林里唯一的人型住户——尽管最后都会落到二十嘴里。 在一个雷雨夜里,昼总算接受了他的“见面礼”。 那天傍晚黎像往常一样准备派出二十送去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见面礼,在窗边隐约看见森林里泛出点点萤光,他正好缺一些制造萤灯的翅萤,就让二十在前面带路,自己拎着果篮向着森林出发了,心里想着反正和昼常常“聊天”,那个人也不会像村民们那样敬畏他,更不会顾忌他的情绪,朋友间才会这样吧?而去朋友的地盘不需要许可证。 这一次,黎斗志昂扬地亲自出动了,不过进到森林后,就感受到了借用二十的感官时不曾体会到的森冷气息。太阳是白魔法师的间接魔力来源,所以白魔法师会本能地恐惧黑暗,尤其是这种密不透风的森林。这里的树木枝叶繁茂,将月光都隔绝在外。 黎心里有些发怵,点燃他那快耗尽的萤灯,紧紧跟在二十后面。他看着二十那肥硕的身躯敏捷地穿行在枝桠间,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二十金币花得值当。 谁知道二十可靠了不到三分钟,突然间,一道亮光突然闪过头顶,紧跟着一道响彻天幕的惊雷,二十受到惊吓迅速掉头,一脑袋扎进黎的怀里,周围响起大雨簌簌落下的声音。 黎的大脑空白了那么几秒,他终于发现自己和二十的相同之处——害怕打雷。 黎许多年未曾经历过雷雨,圣彻莱斯的魔法结界能把所有恶劣天气抵挡在外,温度常年不变,除了植物的生长凋敝,几乎感受不到四季的变化。 怀里的鸽子瑟瑟发抖,雨声鼓噪着他的耳膜,不远处连续不断地传来低低的雷鸣声,萤灯的火光越来越微弱,黎根本无暇思考,为了尽快找到出路,他下意识地往高处飞去。 然后黎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雷击,他只来得及给二十套上一个保护结界,自己脸朝地摔了下去,果篮里的苹果散落了一地。 ☆、When the devil is blind 巧合的是,黎降落点的树荫下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