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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片刻,我点了点头。从前我的确留意过这种现象。不只是我,朋友圈里很多朋友也会在雨天睡得尤其惬意。 “那是因为雨声的波长和频率将你的脑波逐渐调整到了与α波同步的状态。”背脊倚上沙发的靠背,他手肘随意搭在两侧,习惯性地将双手搁到胸前交叠起食指,姿态颇为慵懒,“你知道人脑会一直产生‘电流脉冲’,也就是我刚才提到的脑波。而在四种脑波里,α波能够帮助你进入潜意识,进而让你的大脑得到放松,减少焦虑和紧张感。同样,海浪和溪水声在达到某个特定频率的时候也能产生这种效果。”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顿半秒,面色不改地眨了眨那双深邃的眼,启唇道:“不过这张盘里都是8-9赫兹的音频,如果你需要促进睡眠的声音,我这里还有另外一张光盘可以让你带回去。” 这样体贴的招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即便心情低落,当时我也多少感到受宠若惊,张张嘴几乎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我很想客气一句,告诉你我对每个抑郁症患者都这么贴心。”相较于我,他自始至终表现得从容不迫,眉目间没有半点笑意,模样认真地与我对视,“但是鉴于我在追求你,我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我只对魏小姐你这么上心,原因是我喜欢你,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直白的态度叫我茫然之余愈发手足无措。 “您是认真的吗?” 考虑到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到这个问题,我不得不向他确认。 秦森微微皱了眉头,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地打量我一眼:“我以为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稍稍眯起双眼,舒展开眉心,开始试着找出原因,“或者我刚才应该用巧克力在你的薄饼上画个桃心?虽然我不太想表现得像个咖啡店的服务生。” 其实当时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我的确被他那副严肃的表情逗笑了。 然后我看到他难得真诚地翘了翘嘴角,眼底也藏了几分笑意。 他竖起右手肘,半捏着右拳撑在脑侧,兀自端详我的脸,“不得不说,很神奇。” “什么?”我没有跟上他的思绪。 收回撑着脸的手,他再一次交叠起十指,两只拇指相互绕动:“最开始我看到你的照片,并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直到那天在医院看到你的真人。因此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你在抑郁状态下的特殊脑波对我产生了影响。当然,人类的脑波能不能相互影响还有待验证。所以另一方面我也怀疑,或许你的抑郁状态对于我来说有一定的吸引力。”脸上神色平静如旧,他光明正大地细细打量我,语速缓慢,像是在一面思考一面心不在焉地说明,“可是就在刚刚,看到你笑的时候,我发现我更期待你身心健康的状态。哪怕是现在回想起你那张照片,我也有跟当初不一样的感觉。” 我安静地回视他,竟不觉得紧张或是抗拒,只抿嘴支起一个微笑:“您真的很特别。” 他神色不变,我却明显感觉得到他因为这句话而愉快了不少。 “希望这种‘特别’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他坐在初春的阳光下,即便背着光,漆黑的眼里也盈着亮意,“那么,现在来谈谈租房的问题?” ☆、第十二章 依稀听到尖叫声时,我才慢慢从梦境中抽离。 窗帘的缝隙中还透着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卧室天花板上有蓝光闪烁,我听着潺潺溪水声,好一会儿才摘掉不知何时戴上的耳机,转头看向身边的秦森。投影仪蓝色的灯光映亮他面无表情的侧脸,他竖起了枕头背脊笔直地靠在床头,被子只盖到腹部,肩上披着棉质睡衣,紧绷的下颚被深色的明暗交界线割裂,一半的身躯与背后漆黑的影子融为一体。 我爬起来,拉高蝉丝被裹住自己,朝他身边挪了挪,胡乱拎起枕头垫到身后:“这是什么?” 自从我坚持把投影仪固定在主卧,秦森就很少再用它来看影片。坐起来才能看到投影仪的光将室内的黑暗割破,正对着床头的那面墙上画面闪烁,画质偏黄,看上去像是九十年代的电影。我眨眨眼睛看清画面的时候,影片刚好播放到一个女人半躺在一张椅子上,一只男人粗壮的胳膊伸出来,正握着化妆笔替她补粉。女人睁大双眼神情僵硬,良久都不见眨眼。再看一眼,我发现她脖子上有一条像是勒痕的痕迹。 我眯起眼刚想仔细看看,画面却霎时间变成全蓝。 “《雨夜屠夫》。”秦森收回关掉投影仪的手,把遥控器搁回床头柜边,“一部香港电影。”等画面全黑,他便敷衍地揉一下我的头发:“继续睡。”而后裹紧被子兀自躺下,顺手将枕头拽到脑袋底下。 瞥了眼床头的钟,已经是凌晨三点。 “为什么要半夜起来看惊悚片?”我也重新躺下,把缠到胳膊上的耳机线拽下来,再摸出另一头的手机,一起放到床头,“还特地给我戴上耳机,让我的脑波进入δ波的状态。” “看来你还记得那四种脑波。”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侧卧,他语气平平,恰好是夜里降温的时候,出声便带着点鼻音,“突然想看而已。睡吧。” 缩到他身旁,我拉紧颈前的被子以防透着凉意的空气灌进来,轻声告诉他:“刚才我梦到我们第二次见面那天。”合上眼,困意紧随而至,“真的很神奇。七年前的事,我还记得那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