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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刚 第105节

    他心里一跳,难道这里有关?于山家灭门的直接证据——

    但山光远草草一翻开?,却发现没有一个字他认识。

    全都是外?文。

    他在上林书院的时候,学过一丁点英文,但这上头有字母,却好像不?是英文。有一些尺寸极大的纸张,折叠后被单独的油纸小心包裹起来,他没有展开?,从边沿处往里看,就看到了线条整洁的图画——

    似乎是什么炮台或者船只的图?!

    这些东西不?是山家跟任何人的书信,而是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图纸!

    ……他没有看懂,却知道山以若拼命保护,必然相?当重要。

    但船舶技术、炮弹尺寸,是年年在变,时时进步,技术革新的太快,若是不?能尽快找人翻译图纸,恐怕这些技术也?会过时而变得无用。

    山光远后来带兵打仗,当然知道坚船利炮有多么重要,他心里跳的厉害,正?要与老鬼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爆炸声!

    而后便是车马粼粼、大批人马奔走而过的声音。

    倭寇闹到这儿来了!?

    言昳说城中会大乱,也?真没说错。他不?容得多想,将木箱合上,老鬼连忙拿钉子木楔来钉死,道:“你们该走就走。拿着这个!以前我管官道,各路上的驿所我都熟悉,令牌给?你们,哪怕没有文书,你们小心些,也?能留宿。”

    山光远接过令牌,拧眉:“你不?走吗?”

    老鬼:“我走,但我要去找老孔。他好歹也?是个眼睛如鹰的地?图兵,我是个快腿如兔的侦察兵,能让倭寇就这么混在城里吗?”

    山光远皱眉:“你别插手这些事——找到老孔,跟他和他媳妇一同去宁波找言将军。我送她走后,也?会去宁波与你们汇合。”

    老鬼撇了撇嘴角:“行行行。”

    山光远知道,山家早年间治倭有大功,这帮跟着山家的老兵,十有八九都是跟倭寇常打交道的。别人看了倭贼闹城,顶多是怕,他们却觉得是挑衅——

    山光远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听进耳朵里,无奈:“我好不?容易将你寻来,你要是死了,以后有谁跟我说我爹我叔伯的事迹!”

    老鬼可算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道:“好,我知道了。等我跟老孔汇合了,会去宁波的。你放心,我这条老命,现在舍不?得死了。”

    山光远犹豫起来,老鬼道:“你要明白,你不?只是要护送那个二小姐,顶要的是把这箱子里的东西带出?去,留好!”

    山光远点头:“我知道。”

    他出?了门,叫言昳,轻竹懂得,将一只脚不?敢落地?的言昳搀了出?来,山光远走过去,又跟抱孩子似的扛起她,让她骑在马背上,道:“你出?城要去哪儿?”

    言昳一点没犹豫,道:“去滁州。”

    看来是她准备好后手,有人在滁州等她。

    山光远将箱子拎出?来,挂在马匹后侧的铁钩上,又给?裹了一层麻绳布条,这才安心:“我送你到滁州。等你安顿下来,我就去宁波。”

    她松了口?气,点头:“好。老鬼呢?”

    山光远:“他是个老兵,自己知道保命。你个小瘸腿先?关?注关?注自己。”

    言昳哎呦一声,气的直抓马鬃,山光远并没有着急出?去,他先?推开?门,往院门外?两头看了看。右手边似乎有大批车马正?焦急的驶过去,更远的地?方甚至还有枪声在作响。

    那些拉车的马匹各个油光水滑,马车前后还有穿甲的侍卫模样的人护着,只是比较不?成体?系,应该是金陵本地?的各个富商,打算弃城而套。

    按照以前的惯例,金陵内部有人作乱,城门都会封死,防止贼子逃出?金陵。但现在倭贼闹得这么大,又有嘉靖三十四?年的惊人惨案为前车之鉴,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这帮人估计想从卫兵少又穷苦的东侧城门,迅速离开?金陵。

    山光远回身上马,当下金陵宵禁,要想出?城,混进这帮逃难的达官贵人里是最好的选择。

    他上马后,让言昳脱下外?袍来,盖在她自己头脸上,装作昏睡的模样在他怀中,也?为了防止那帮达官贵人中,有谁曾经见过白家二小姐。

    山光远骑马出?了院子,跟着奔走的车流汇入其中,言昳大概也?明白,这帮人都是非富即贵率先?跑出?来逃难的,也?垂头装死,缩在山光远怀中。

    有些车马旁的奴仆侍卫朝山光远和轻竹投来目光,但也?都没说什么。

    山光远扫过去,几乎家家户户的车马都选的低调简素,甚至没见过谁家有带名姓的令牌,显然他们都不?想声张身份。

    但快到东侧城门的时候,车马渐渐停了下来,原来是前头有卫兵挡着,不?让出?城了。

    不?,准确说是有条件的出?城。

    山光远本以为这里应该有达官贵人给?打点好了,但没想到此?刻驻守城门的队卫官吏,看到有机可乘,便说要宵禁出?城费,按人头算钱。

    有几家估计是金陵城中高官,有些气怒,想要出?面斥责——但这帮队卫才不?怕,你敢露脸,他们就敢明日对外?宣称某官潜逃出?城,弃黎民百姓于不?顾,还就地?把门封死谁都不?让过。

    卫兵们都知道,这年头只有银子在手里才是可靠的,谁当官谁掉脑袋,这都是说不?定的事儿。

    几位城中高官心里估计也?掂量着,莫要在大事临头时得罪小人,便只能骂着娘乖乖付钱。

    山光远看这收费水涨船高,正?犹豫时,披着衣服盖着头脸身子的言昳,偷偷戳了戳他的腰,将一把碎金子塞进他手里。

    ……也?是,她哪有出?门在外?不?带钱的时候?

    想到要逃命,说不?定腰带袜子里都纫着碎金子呢。

    很快轮到山光远他们上前,他伸手付钱,那卫兵眼珠子一转,说:“这衣服盖着的也?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啊。”

    山光远可不?愿这时候跟小鬼多嘴,一把金子全扔过去,那卫兵喜笑?颜开?的弯腰去捡,放行了。

    言昳觉得太不?划算,她心里恨不?得据理力争明码标价,气得直偷偷拽山光远的腰带。

    正?这时,远一些的一架宽敞素木马车中,熹庆公主蹙眉道:“怎么这么慢。”

    梁栩脑子里正?琢磨着白府突然起火的事儿,听见jiejie这样一说,便支开?绢帘,透过一层车窗上的纱帘,往外?看,道:“有时候便是小鬼难缠,咱们要想低调,还发作不?得。”

    熹庆公主紧紧蹙着眉头不?说话。

    梁栩看着都是大家大户携奴仆出?逃的时候,队伍最前头竟然有三个人就这样骑着马离开?了。

    其中身量最高的男子一甩手扔下碎金的时候,侧过了半边脸。

    梁栩拧眉:怎么那么眼熟……

    他应该见过。

    梁栩忽然想起来。

    那人不?是跟在白家二小姐身边一直寸步不?离的护卫吗?从白二小姐失踪之后,这人也?从未显露过踪影。

    难道这时候,他带着出?逃的人,是……白昳?!

    熹庆公主看向梁栩:“怎么了?”

    梁栩垂眼:“没,只是前头好像有人扔金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言昳:哥们义气!哥们亲脑门我都理解,嗨,咱俩谁跟谁啊!

    山光远:……杀了我吧。

    *

    哎呦现在不说明白也是为了后面嘿嘿嘿嘿的感情线啦!别着急,因为很快又要跳时间大法,俩人都要长大了。

    第83章 .反杀

    与?此同时, 金陵城中?。

    李月缇紧锁院门,院内站了三四个护卫,都是她移居此地后, 言昳听说有李家人想找她, 派人来襄护她的。

    但谁都没想到城中?会乱成这幅样子,不远处一栋木楼被炸毁, 一块有旋子彩画的窄梁竟然在爆炸后飞溅到了她院子里, 砸倒了一片花盆与?水缸。

    李月缇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该不该逃出城, 但她身边几个护卫都觉得, 街上?更乱, 此刻又是宵禁, 出了院子更容易出事遇害。

    院外的街道上?时不时传来飞奔的马蹄声,或是人群的尖叫哭泣。

    李月缇攥着拳头不安的坐在屋里, 过了没多久,便响起了一阵砸门声, 有人在外头喊道:“开门!搜查!快开门——”

    一护卫前去,道:“搜查什么??”

    外头不耐烦道:“查你们有没有窝藏倭贼!”

    李月缇想说要开门, 那几个护卫却对视几眼, 摇摇头, 轻声道:“以前总有金陵本地城防,口口声声要捉贼,却跑进来翻东西抢东西,你不给?便要治罪。咱们人少,千万不能开门,他们半天砸不开,估计就?去下一家了——”

    李月缇后怕,但她买下的这处府邸, 看门脸是颇为气派,对方?砸门不止,威胁道:“再不开门,我们只能放火逼出倭贼了!”

    几个护卫暗骂一声:“估计是这几条街巷的城防,他们对这儿太熟了,知道您是刚搬来的,就?欺负人呢!外敌在城中?作乱,还有自己人在城里不当人!”

    正?想着,外头忽然又响起粼粼的车马声,一个年轻的男声呼喝道:“何人在此地停留!你可知道这是哪儿?!”

    砸门的城防有些发懵,看对方?衣着车马也都是高门大户,只好拱了拱手:“我们几个不过是奉命来查倭贼……”

    外头年轻男子怒道:“你是说李家包藏贼子?倭寇作乱,不顾百姓,我等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李家五百年书香门第,让你随口一般弄,便成了贼窝子!”

    这年轻男子太会搬弄是非,让城防哑口无言,年轻男子下车,怒瞪他们几眼,逼得城防后退几步,又恭谨的敲了敲门。

    “jiejie。是我,李忻。城中?乱的厉害,奶奶担忧不安全,便让我来接您回去。jiejie还记得我吗?”

    李月缇蹙眉,对方?这样替她解围,她也不好不开门。

    打?开门,便瞧见一张白净窄脸,一双眼褶微展的杏眼,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朝她深深一拜:“李忻特来恭迎jiejie。”

    瞧见那双眼睛,李月缇想了起来,有些怔怔的点点头。

    在她嫁人前,在家中?给?很多孩子讲学教课,既有本家几个扶不上?墙的男孩,也有一些远房的子女?。

    其中?李忻作为远房的妾生子,算是地位最低微的,听她讲课的时候,都要跟书童似的伺候着另外一个远房少爷。

    但他很聪明,也懂得向她讨教,一口一个先?生,怎么?都不肯叫她“jiejie”。李月缇惜才,当时就?觉得这孩子聪颖勤学又冷静,日后必成大器,对他也多几分照料,甚至告知过他自己的笔名。

    而?最后出人头地的果然是他。

    李家几代没出过像样的男孩,唯有他这个远亲,凭自个儿才学高中?经学甲七与?律学状元。他到放榜时才自行?告罪,说自己不合规矩,同考两门学科。

    但其实虽说不允许同考两门,但每年都有违反的,贡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说,考经学是为了给?家中?一个交代,考律学才是他心中?所想,他请辞归家,说自己不配在朝中?做官。

    这一招秀的让人意想不到,李家都不知道他还报考了律学。而?经学是传统科举学科,律学是这几十年来新兴的科目,特别是宣陇、睿文两代皇帝,都重用了不少律学学子,去担任有实权的地方?职位。

    他这一招主动告罪,让睿文皇帝不但不可能治他的罪,更要为了名声、为了拉拢天下能人,也要宽恕、赏赐、重用他。更何况睿文皇帝年纪很轻,又平日存在感很透明,他立刻与?李忻相见恨晚,大肆夸赞,想要拉拢年青一代的才学志士。

    李家落魄好几代了,出了这么?个李忻,自然是全家都舔他,又是说要让他入本家,又说想要改族谱。

    李忻谦逊且惶恐的全都拒绝了。

    李月缇听说过他,但并不知道他竟然真的回了金陵。

    那头城防似乎听说过这位有些名声的李忻,也知道李家好歹是在金陵扎根几百年的家族,不敢多说,连忙就?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