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谋 第79节
“可…宫中流言说此事同顾侧妃有关。” 陈玉礼猛的睁开了双眼,目光带刀的看向小谢子,“去查!” “是!” 冯慧这是要借着陈玉承受惊的事儿给顾静颜泼盆脏水,这脏水能不能泼到身上不说,目的不言而喻,她再同皇上说冯觅露入东宫的事便会轻巧许多,她这如意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的响,可她错估了自己,错估了自己对启元帝的了解。 此事传到御书房耳中的时候,直接气笑了启元帝,她冯家惹出的破烂事儿,以为拖顾静颜下水就没人记得陈玉承是如何受惊吓的了么,也不知道冯慧是不是流产将脑子也跟着流掉了,想出这么蠢的办法。 冯慧不是流产将脑子也跟着流掉了,而是一个人在穷途末路之时,便失去了冷静和耐心,余剩的只有阴狠和恶毒。 三日过去陈玉承没醒,月余过去陈玉承还是没醒,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乔贵人也渐渐的坐不住了,这个孩子虽非她所愿生下来的,可还有用处,这个时候若是出了无法挽回的意外,那她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月余有半,陈玉承在一天的凌晨突然醒了过来,手指微动,守夜的奴才发现连忙跑出去禀报又连夜传唤了御医,又一是折腾了一夜,天将明,情况急转而下,陈玉承情况危急出现了休克的状态,这下愁坏了御医们,一时间,逸竹轩气氛低压格外紧张。 “李院首,承儿到底如何?” “回贵人,八皇子中了七珠毒,怕是挺不过去了。” “怎么可能!” 乔贵人此刻才像是一个舍不得孩子的母亲,不可思议,震惊,怒火中烧,她觉得老天就是在同她开玩笑,她的承儿怎么会不行了呢。 “我不信!我不信!传御医,将御医院的御医都传来,我不信!” “主子,主子您冷静。” “传御医!” 乔贵人此时面目狰狞,目光红亮,趴在床沿边守着她的承儿,嘴里念念有词,“我不信,承儿是金躯,皇上都说了承儿没那么脆弱,怎么可能要不行了呢。” 无法,御医院的院首带着药箱退到了院落中,皇子身体欠安,不消片刻皇上就会过来问罪,可他只有苦苦求饶的份儿,毕竟七珠毒无色无味,前期根本没有任何症状,若不是命不久矣怕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可等看出来的时,此人怕是妙手也无力回春了。 启元帝接到陈玉承的消息就立刻赶过来,在院落中看到御医院的院首,入屋,看到跪了一地的御医,声音低沉不怒自威,“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上前去触霉头,最后是临时被叫来的李炳钱拱手行李回了话。 “回皇上,八皇子中了七珠毒,此毒无色无味前期无任何症状无比霸道,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 “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 启元帝面目阴沉的看着跪了一屋子的御医,走过去看到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陈玉承,心中一痛,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旁人都无法体会,这会儿启元帝心中宛如被放在小伙儿上煎,很疼。 “承儿。” 忍不住唤了一声,陈玉承这会儿听到了声音,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看清了来人,释然的笑了,“父皇…” 启元帝走过去坐在床头,将陈玉承抱在怀中,像他小时候那样拍哄他,陈玉承小手拽了启元帝两下,启元帝低头,将耳朵放在了他的唇边,只听陈玉承声音极轻,断断续续的在他耳边说。 “承儿知道…都知道,承儿看到了,那天我就在床底下趴着,承儿不怪父皇,说承儿命薄。” 有一瞬间启元帝脸色微僵,转瞬便恢复了常态,乔贵人站在一旁以为是自己哭花了眼。 陈玉礼带着小谢子走到逸竹轩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嚎声,紧接着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 “八皇子,薨。” 第80章 。 陈玉承到底是没熬过这个夜晚, 戌时一刻,陈玉承归去的消息传遍了永安城。 东宫,顾静颜接到消息时愣了愣, 继而问,“殿下呢?还未回?” “回主子,殿下马上就回了。”要回来换衣服。 陈玉承年岁尚小还未有封号, 死后被追封为潇王,葬入皇陵。 各宫换了白灯, 宫中拉起了素绫,一时间皇宫被披上了一层名为“悲伤”的薄纱。 停留的这三天, 乔贵人醒了就跑到陈玉承的棺前哭, 哭晕了被人抬回去,醒了又继续哭,一双好看的眼睛肿的连睁开一条缝都难受。 第二日,陈玉礼带着顾静颜着一身素雅趁着乔贵人睡着时去祭拜, 正巧碰到刚出来的陈玉卿。 “我们先进去,等会儿一起回东宫。” 陈玉卿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长廊上向外看, 启元帝发皇榜昭告天下,八皇子病重离世,这话也就骗骗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 现在永安城内流言四起, 就算冯家人有心将消息压下去也来不及了,冯觅穗吓病陈玉承的事早在大街小巷传了个遍,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都亲眼所见似的。 肩膀被拍了一下, 转头见是陈玉礼,跟上他的脚步一同向东宫走去,这一路上无人说话,好像大家都沉浸在失去八皇子的悲伤之中,进了东宫,进了书房,房门一关,陈玉卿懒懒散散的靠坐在榻上。 “听说乔贵人哭晕了过去,她倒是‘疼爱’老八。” 陈玉礼笑笑没说话,他们兄弟二人心中皆知,陈玉承就是乔贵人的一道保障线,只要有老八在,她只要不犯重罪,启元帝是不会动她,陈玉承一去,她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不过…宫中怎么会有七珠毒?” “宫中什么牛鬼蛇神没有,有一瓶七珠毒并不奇怪。” 陈玉卿闭上了眼睛,当真是,在这高墙之中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陈玉承也只能是病重归去,不然查出来就是一桩皇家丑闻。 陈玉卿忽然感觉没意思,每日都在勾心斗角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可最后呢,也许谁都不是赢家。 “流言是你那边放出去的?”陈玉礼忽然问。 “嗯?不是皇兄放出去的?” 问完,兄弟二人身后冷汗不止,陈玉卿坐直了身体,低沉着头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上的表情。 “无妨,我们借力打力。” “嗯。” 长乐宫,冯慧在接到陈玉承归去消息时欢喜,愤怒,不安种种情绪在心中翻腾,而后叫喜儿传信儿出去。 “叫兄长停下所有动作,把冯觅穗留在家中严加看管起来。” 冯家要是此时将冯觅穗送走岂不是做实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冯慧头痛的揉了揉眼角,冯家腹背受敌,偏偏家中人的刀子是一把接着一把的捅向她,让她在启元帝面前如何说情。 冯府,冯和滦确实是想连夜将冯觅穗送走,接到冯慧消息的时候已经将冯觅穗绑到了马车里,又吩咐下人给她松绑,狠狠的瞪了眼李以,拂袖转身离去,留李以在原地抱着她心爱的小女儿。 冯家二房,冯和淀将儿子叫到了书房,二人关着门聊了许久。 “事情提前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了父亲,您和母亲…” “修和,你和琴儿要好好的活着。” 冯和淀已经预料到了冯家的未来,他也有私心,能做的就是护一双儿女平安,冯家内里早已分家,只是未对外公布,二房所有盈利的庄子铺子都给了冯修和,还有他暗中采买的房产地契,就是为了留个后手,就算将来真的出事,冯修和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冯家大房和冯家二房到底不是一条路的人,冯和滦到现在都还在做着美梦,冯和淀却早已在暗中打点好了一切,莫问为何不分家带着冯修和远离这是非之地,无用,冯家犯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就算分出去了也还是冯家人,只有犯了大错,完全脱离冯家才有机会活下来。 乐央宫,顾静颜正在喂鱼,两条小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小李子办完事回来,走至顾静颜身边轻声说了句“成了”顾静颜这才收回手,双手扑扑残留在手中的鱼食,转身进了大殿。 将坐稳便开口,“如此顺利?” “回娘娘,起初那人并不肯,去的人用了点儿小手段。” 顾静颜没细问,毕竟他们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结果成了便是件让人欢喜的事情。 “吩咐下去,这几日让人多看着些。” “娘娘,冯家那边?” “不用盯着了。” 冯家自己作死,不管到底如何,冯觅穗害了八皇子的事情众人心中有数,这会儿就不用再浪费人力物力在冯家那边守着了,不过… “冯觅露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听说,去看了一回冯三小姐,可没呆多久就被冯三小姐打了出来。” 顾静颜点头,心中有所思,这冯觅穗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呢? 三日出灵,陈玉承没有子嗣,这前面引路的是他身边的小太监,一路哀乐不停队伍缓慢的向皇陵前行,乔贵人被特许跟去,到了皇陵被乔母搀扶着,看着那口小棺材被抬进皇陵,忍不住崩溃大哭。 “贵人节哀,你还年轻还会再有的。” “承儿,我的承儿!” 哀嚎了两声,哭的太过用力大脑缺氧晕了过去,等她再度醒来时,马车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车里只有乔贵人和乔母。 “贵人要多保重身体,八皇子也不想看到贵人如此悲伤。” “母亲放心。” 乔贵人收声,生理上还是忍不住的抽泣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靠在马车的后厢上,闭着眼睛缓神儿,这会儿不再哭了,睁眼都疼,这才发觉自己哭的太严重,眼睛都哭坏了。 乔母看她闭着眼也没再打扰她,心中对这个女儿是愧疚的,可再多的愧疚和她夫君,她儿子的前途来讲都不值得一提。 先送乔母回了乔家她再回宫,马车上只剩下她一人时,乔贵人费劲的睁开了双眼,太过疼痛,最后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语调阴冷的说出了两个字,“冯!慧!” 她的承儿先是被冯觅穗吓到了,而后又中了七珠毒,旁人不知她却知,这毒,长乐宫有,这毒是一年前顾静颜刚嫁入东宫时冯正阳派人送进去的,是冯觅露入东宫后给顾静颜准备的一份儿大礼,可这大礼没给顾静颜用上,却用在了她的承儿身上。 她恨!可她此刻却什么都不能做。 想到顾静颜,她就会想到东宫那个温润儒雅的男子,心中钝痛,再不能向以前那样,再不能了。 人在历经悲伤之后大脑会暂时卡顿,就像是此刻的乔贵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冯慧的身上,可她却忘了在这件事中神隐的启元帝,也没有去细想他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等到她真的想通那日,一切早已成定局。 陈玉承归去七日,据说这夜长乐宫闹了鬼,吓的长乐宫当晚守夜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丢了魂儿”,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一时间宫中又起了流言,说是八皇子魂不能安,回来找害他的人了。 此事传到了启元帝耳中,下了圣旨,这些碎嘴子的宫人都被送进了宗人府关押。 “皇上,您歇歇吧。” “查韦博,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奴才信,可奴才不怕,奴才跟在皇上身边那是沾了皇上的贵气,就是厉鬼见了皇上都要绕着走,奴才可不怕。” 启元帝笑着看他,笑得查韦博毛愣愣的,“可孤这几日总是会梦见那孩子,他说不怪孤,是他自己命薄,说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说他终于过上了自由的生活。” “八皇子心里是想着皇上的。” 闹鬼的消息传入乐央宫时,顾静颜正在同陈玉礼下棋,顾静颜最近迷上了下棋,迷上了同陈玉礼下棋,虽然她很少有下的过他的时候u,可她却觉得非常有趣。 “殿下相信吗?” “不信。” “那殿下见过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