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21. 爱丽丝与奥赛罗
“……我就觉得，在梦里，我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那样，自顾自地做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听说过吗，摘草莓的时候，是要连着一小截蒂梗一起的，这样草莓能存放的时间会更长。做饮料的话，用气泡水打底，加一点果酱……” “用果酱做饮料？什么人会这么干啊。” “一个记不清脸的人。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她以前的事都不了解，每次我觉得快要忘记的时候，就会梦见她。” “很重要的人吗？” “算是吧。” “你说的这些……木川——木川？木川唯！！！” 少女忽然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使劲深呼吸了几下，等到平复心情后，才开始左右张望。奇怪的是，周围空无一人，杰和奇犽并不在附近。 离开亭台，穿着高跟鞋穿过回廊，风很热，周围杂草丛生，一棵栀子花在暖风中摇曳。 月亮升起了。 木川停下脚步，总觉得喘不过气。她出生以来好像没这么跑过，但很不可思议地感到身体轻松，也流了点汗。她平时几乎不流汗。 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草坪上立着柜子与玻璃箱、书架，非常朴素。书架上整齐摆满了医学书籍，柜子里则整齐地摆满了实验器具与玻璃箱。 玻璃箱子里是—— ——钟？ 有一台老式挂钟摆在里面，是很多年前的款式，在微弱的月光下，它看起来仿佛绽放蓝白色的光芒。木川唯伸手把它拿出来，打开后盖，将旋钮往回转了好几圈。 闭上眼睛，就这样保持不动，原本亢奋的情绪逐渐平缓，总算稍微恢复了平静。 ——多么难得的夜晚啊。 木川重新抬起脸来，人像出现在镜子中。 准确来说，是一张奇异的成熟女性面孔映在镜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面前出现了一张满是裂纹的镜子，非常大，倒映着整个山坡和草坪。然后从镜子内部燃起了焚山大火，出乎意料的是，那里面分明是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景象，而木川背后却是临近滩涂的山崖地带。 火灾开始了。 城市上下染上一片不幸的色彩，镜子裂纹的小小扭曲被埋没在城市的巨大扭曲之中。店铺遭到牵连，成了一片火海，很多人死到临头才慌张、恐惧、哭泣。还有一些人茫然地呆站着，看着店内熊熊燃烧的几个人，他们在烈火中翻滚，身体被烧出了油脂。 黑发少女大吃一惊，因害怕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接着转身跑走的同时，一张照片出现在脚下。 那是一张很有年代感的黑白照，一名女性身穿白色衬衣和棕色格子包臀裙，坐在皮沙发上，脸的部分被烫了一个洞。木川把照片翻过来，看见背面写着几个很模糊的字符，似乎不是常用语，并不能完全看懂。 “有人吗？”她喊了一声。 面前忽而出现了一段幽深的废旧隧道，铁轨应该已经停运很久，锈迹斑斑，金站在里面朝她挥手：“哟，小姑娘。” “金！” 她很高兴地跑过去，用力抱住他。青年则是挣脱了她的手臂，有点嫌弃：“别动手动脚的。” “今天是孩子节，应该升鲤鱼旗！” “买了买了，没忘。” 对方掏出一张特别蓝的鲤鱼旗，塑料质地的，摸起来滑滑的，但就在木川的手接过鱼头部分时候，鲤鱼旗却猛地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直直地一分为二。 “怎么办啊……”她捧着鲤鱼旗，十分伤心地看着金，“今天可是五月五号。” “你不是说吃完饭就让我走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他问。 “我觉得……你特别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这个套路真老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真的，不信你看。” 她掏出了口袋里的海螺项链，垂在他眼前：“就是这个，是我在海边捡的响螺。” 青年撇开视线，不感兴趣地往前走去。木川连忙追了几步，跟在他后面：“你是这里的人吗？” “我是啊，你不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 “听口音呗。” “我想吃草莓。”她换了一个话题，自然而然开口，“我如果找到草莓，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好啊。” 天亮了。 周围的杉树林弥漫着雾气，高高地遮住云影，朝阳出来的时候，天空就像撕破了一道口子，金光远远地照射在瀑布上方。内陆河结了冰，几只鹿在冰上跳来跳去，还有一棵巨大的老人参埋在杉树下方。 “你认不认识这个人？”木川拿着老照片问小溪边的少年。 对方穿着民族特色的服饰，裤脚卷到脚踝上方，站在溪水中，正在捞鱼。他抬起头，用蓝眼睛看她：“找人吗？我不认识。” “你没有见过她吗？” “没有。我也没见过你。” “诶，可是我喜欢的类型，之前有一段时间就是你这样的。” “喜欢的类型？” “对，爱读书的、有血海深仇的、温和有礼的……什么来着……” “你在说什么啊，哪来的血海深仇。” “啊，对不起。”她下意识道歉了，“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你好奇怪啊——” 该吃饭了。杰和奇犽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抱着一口大锅，烧柴做饭，熬了一锅很香很香的白薯粥，还做了蛋包饭。 木头抬头，看见杉树梢结着很多鲜红的草莓，于是便跳起来去摘，等她再仰起脸时，草莓又不见了。 “我想用草莓实现愿望，至少气泡水要用到草莓果酱。”她对站在灶台前的两个男孩说。 “什么愿望？” “我想——我想飞起来，看一眼那栋房子的样子。” 少女说着说着，好像就真的一脚悬空，飘飘悠悠地浮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和杉树顶一样高了。越过杉树丛，是一所像四合院似的学校，cao场上有很多枪'靶，天台上还晾晒着电击训练仪器，很多很多的白蜡烛散落在地。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有一个人问。 “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木川越过这所学校，毫不犹豫地回答：“像飞起来，和现在一样，很厉害，很痛苦，做梦一样的感觉。” “那你说谎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你才说谎，我是真的不记得照片里的人是谁了。” “怎么可能记不得自己要找的人什么样子。” “时间太久，真的忘了。” “那边就是训练场的大门，你从那边就能出去了。”拿着匕首的人把手里的武器交给她，“这个送给你，用来防身，我觉得挺好用的，现在转交给你。” “它应该有个套壳才对。” “什么颜色的？” “绿色的，弯弯的，是月牙形状的。” “才没有那种匕首，你记错了。” 月亮又升起来，长满了草莓的香樟树并列站在土壤里，木川伸手去摘，却怎么也够不到。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女人坐在秋千上，摇摇摆摆地晃动脚尖。随后，院长莫名其妙地来了，女人站起来，要跟他走。 木川唯从草莓树下面跑过来，使劲跑，废了好大的劲才跟上两人，她迫不及待地拿匕首指着院长：“你别走！” 院长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只是不停地哆嗦。而那个女人和院长毫无关联，她转过身，穿着棕色的包臀裙，站在秋千前面，头顶是一棵巨大而神秘的草莓树。周围摆着很多书柜书架，上面全是医学书籍，还有一些玻璃的瓶瓶罐罐和化学试剂。 “你真的要走吗？”少女用双手握住匕首。 缩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消失了，木川却没有松开手，非常紧张地看着女人，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她棕色的长发。 ——不，不对，不是棕色的。 应该是自己遗传到的黑色—— “你真的要走吗？”木川唯又问了一遍。 女人张嘴喘气，看起来因为被质问所以很害怕，她光脚踩在土里，稍稍后退了半步。 “告诉我，你要离开的原因。” 刀尖正对着女人，她胆战心惊地避开锋芒，靠在草莓树上，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因为太累了，丈夫是那个样子，很多人都在骂我。” “你就没有放不下的人吗？” 女人呼出来的气在空气中变成了白雾，她又躲得远了一点：“没有，我放不下的人现在太小了，等以后很快就会把我忘记。” 黑发少女抖了抖攥紧匕首的手指，胳膊并不稳，在空中颤颤巍巍地举着。她垂下头，吸了吸鼻子，长长地深吸一口气：“……你会做果酱气泡水吗。” 对方诧异地看她一眼，心里似是在奇怪，但又迫于武力，不得不小声嘀咕：“谁会用果酱做饮料啊？有病。” “我第一次来，没带什么礼物，你是不是喜欢吃草莓？”匕首在手里变成了几颗草莓，木川想要递过去。 女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不由分说转脸走掉。 黑发少女低头看脚，眼泪从红眼睛里啪嗒啪嗒地掉出来。对方注意到她哽咽的神情，疑惑地又折回来，问：“你为什么要哭啊，我们认识吗？” “……” 画面逐渐模糊起来，奇异的草莓树一棵接一棵倒塌，女人高高站上秋千，梦境变成空白。 ——“木川！喂！给我醒醒！！！” 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嚎，仿佛就在耳边炸开。木川唯猛然坐起来，捂着耳朵差点被吓得当场去世。 再仔细一看，依旧是下雨的亭台，依旧是蜿蜒的山路，依旧是静谧的山崖，依旧是三人一狐的队伍人员分配。 银发少年见她清醒过来，终于松了口气：“你之前突然就倒了，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说着，他提起小狐狸的后颈毛，把整只狐提溜起来，指着它嘴里叼的动物解释：“然后这家伙就在附近的草丛里逮到了一个奇怪的物种，好像就是让你晕倒的罪魁祸首。” 杰也蹲在她旁边，抱着一条毛毯盖在她背后，关切询问：“你还冷吗小唯？” “蛋包饭……你做的蛋包饭呢？”小姑娘傻傻地看着他。 奇犽瞬间耷拉着眼皮：“你想桃子呢，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蛋包饭？” 小狐狸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放下来，嘤嘤叫着，像是在邀功。杰摸了摸狐狸的脑袋，语句微微迟疑：“不过，那是什么啊，从来没有见过的种类……像是蚂蚁和…斑鸠的结合体？” “还长着翅膀，而且最离谱的是居然天生会念！就这东西！我们确认了好久，它身上真的有念力层，虽然很薄弱。” “还好只是让人睡觉的能力，刚才我都睡着了，幸亏被奇犽叫醒了。”杰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梦见我们去海里捡贝壳，还把鲸鱼钓上来。”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奇犽吐槽道。 “小唯呢？你做梦了吗？” 黑发红眼的女生沉默两秒，很快又笑了笑，态度轻松地回答：“完全没有，就只是闭眼再睁眼而已。” “诶——真好啊，说明睡得很沉，睡眠质量很好呢。” “先不管那个，研究一下这个鬼东西吧。”奇犽抬脚踢踢地上半死不活的新物种，漫不经心瞥一眼木川，没说什么。 杰举双手赞同：“哦！” ※※※※※※※※※※※※※※※※※※※※ 本章是全文难得一见的意识流。 相信已经有聪明的meimei看懂啦，里面混杂了很多意向和特殊的物件，其实小唯自己的记忆也很混乱，她对小时候的事情完全模糊，压根想不起来，字符、名字、人像、房间，都是不清不楚的。包括东西被破坏，都是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应该拥有的。 时空记忆梦境三重混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才是能反应出一个人真实性格和诉求的东西。 ps：最后白衬衣女人是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