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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宁苦笑。 其实不说贺退思,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 她杀了霍西洲,然后,又爱上了他。 这辈子她想方设法地与他在一起,弥补以前的种种,但她的所做所为与贺退思有何分别? 她如今规劝程芳菱不重蹈覆辙,固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但若也有一个人,以过来人的身份在霍西洲的身旁耳提面命,叮嘱他不可再踏上自己这条不归路,她又当如何呢? 程芳菱发现燕攸宁后腰倚在松木螺纹轩窗上,沉思不语,好奇地伸出手,试探着在燕攸宁的面前挥了挥:“燕姊姊?”等她回过神来,又问:“你怎么了?像是心事重重,我叫你好几遍你都没有听到。” 燕攸宁苦笑一下,“无事。芳菱,我想说,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后悔,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以后也不要后悔。” 程芳菱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即笑道:“嗯!” 以后日子还长着,谁又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燕姊姊说得对,人只要自己不后悔,便也不用瞻前顾后,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很好了。 “记得,为自己留一份余地。女子也要留一份可进亦可退的底气。”燕攸宁凝视着她焕发希冀光彩的美眸,语气诚挚地说道。 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极累,像霍西洲,她不知,前世他可有过刹那的悔意。 而她感觉到,只要有一点,她都很难受。 固执的人总是这样,若不撞一回南墙,亦不甘心回头。奇怪她认识的人,都是这样的人。 “我明白的。”程芳菱舒了口气,像是有块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不知怎的,这些话她连对自己爷娘都不会说的,却对燕家的这个半路相识的姊姊毫无保留。而燕攸宁身上,莫名地有一种令她信服的力量。就单凭她知道柳丝菀流落于朔方这点,程芳菱就既奇怪又佩服。 既然她这么说了,程芳菱也不愿为难自己,跟着自己的心走,只要不委屈自己就好。 八月底,南面讨伐玄蛇教的朝廷军队,传来了第一次大捷。 林侯率领的将士,在十万大山的峡谷中与玄蛇教失去常性的信徒狭路相逢,双方交战,各有死伤,然最终以我方最小的代价击退了南蛮兵。 其中一支先锋队作战最为勇猛,事后轻点人数,几无伤亡。正是霍西洲所领的勇士队伍。 在这之后,又有几分小规模的战役,霍西洲在其间表现不俗。 作为第一次领兵的新人,能够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是亮眼。 天子龙颜大悦,下令有赏,赏了林家之后,则又耐人寻味地赏了燕家。 燕昇自是明白陛下缘何看赏,一想到那个卑贱的妄吃天鹅rou的奴隶,燕昇便始终觉得心头有一根刺哽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一想到天子重用霍西洲,林侯也器重于他,燕昇便犹豫不知如何下手。 但更令燕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场捷报过去以后没有几个月,天子的战策竟真已奏效。 霍西洲所率领的百人队伍,攀缘绕道十万大山,势如破竹,直插敌后,消灭了玄蛇教总坛主力,活捉了玄蛇教那位装神弄鬼的大祭司。 南蛮轰动,祭司被抓,一部分人率先缴械,更有悲观的多年来受到玄蛇教蛊惑的百姓见玄蛇教已经不复,以自杀为要挟,迫朝廷军队退出十万大山,朝廷军不答应,于是百姓血溅当场,境况惨烈。 教徒负隅顽抗,cao纵毒蛇欲取霍西洲的性命,境况非常凶险。 此事传回长安,沸沸扬扬。 说霍西洲身边有一天降神兽,个头不大,性食毒蛇,传得是神乎其神。 正是这只神兽,及时地出现,挽救霍西洲于毒蛇口下。 此战大捷,霍西洲与他的神兽功不可没。 玄蛇教覆灭,天子大喜,朝堂上放言,英雄出少年,待将士凯旋,必然论功行赏,霍西洲记功一等,定当厚待。 百官私下里哗然一片,散朝后,左仆射举步跟随燕昇,见燕昇脸色铁青,不禁多走上几步,停在他身后,道:“夏国公,陛下为讨伐南蛮大捷大悦,可这霍西洲乃国公府奴隶出身,他如今才不过二十岁,若将来再立战功,只怕风光太盛,将要盖过夏国公啊。” 燕昇扭头,看到左仆射担忧不已的嘴脸,定了定,从鼻孔里发出一道冷冷的哼笑声:“不至于。” 凭那臭小子也配? 这次,不过是侥幸入十万大山而未死,南蛮地广而人稀,就算消灭总坛主力,也算不得什么真本事。姓霍的不过一区区的马奴,仅凭着这点战功就想与国公府分庭抗礼?那是绝无可能。 陛下也不至于是个糊涂的人。 左仆射弯腰赔笑说道:“是是是,夏国公战功彪炳,自是不在意霍西洲这初生牛犊。可是我怎么听说,这陛下已经暗中为霍西洲与国公家的大娘子赐了婚,等霍西洲一回来,就要立马完婚,这……” 燕昇心头骇然吃惊:有此事? 自己虽贵为国公,但却是外臣,仔细想来确实远不如面前这个左仆射与皇帝亲近。难道是他暗中查知了什么风声? 联想自从霍西洲出征以后,女儿燕攸宁就像在自己跟前有了底气,再也不提之前的事情,正是可疑。燕昇大是恼火,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府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