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金记 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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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夫人想了想,便叫家里的五儿媳去问。 过了半天,五少奶奶无功而返,向婆婆抱怨道:“姑娘只说什么事儿也没有,这叫我怎么问呢?依我看,那两个大夫也是来骗吃骗喝的。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是神医呢?” 她这么一说,冷家人便开始怀疑司马兰台,连下人们的神色都怠慢起来。 司马兰台浑然不觉,还在那里写自己的医案,苏好意却看出来了,找个借口从院子里出来,去找冷员外,说自己要见小姐。 “你要见小女做什么?”冷员外很是戒备。 “员外你听我说,我们绝不是骗子。以我师兄的手段,随便给冷小姐针灸几下就可保她半个月安安稳稳,绝不会再夜游。我们也大可以说把她治好了,然后拿了银子走人,”苏好意侃侃而谈:“可那治标不治本,我师兄不屑为之。” “你要见小女?是你会治咯?”冷员外道:“这么说你的本事还在你师兄之上?” “我可不能跟师兄相提并论,我要见冷小姐,是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心结。”苏好意道:“你们问不出来,不代表我问不出来。” “你一个外人又是个男子,小女怎么可能跟你说?”冷员外的语气中带上了三分怒意。 “我虽然手段不高明,可也是个大夫。”苏好意笑微微的,一派和气:“员外不放心,可叫你家夫人也陪着,我绝不会逾礼半分就是了。再说了,不也是为了把小姐的病给治好吗?不过问几句话而已,有何伤乎?” 冷员外听了她的话,低头沉默了半天,方才抬头说道:“那老朽就姑且再信你一回,倘若不成你们两个就快快滚蛋!少在我这儿骗吃骗喝!” 第294章 沉疴才露尖尖角 苏好意先去见了冷夫人。 冷夫人已经知她来意,脸色不大好看。 可也没有办法,毕竟要治好女儿的病。 冷夫人命丫鬟把小姐请过来,冷小姐的气色比苏好意第一次见她时稍微好了些。 “冷小姐,在下请你来是有事相求。”苏好意说着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诗:“这些诗我只记得半句,剩下的半句不记得了,不知您能否帮我补出来。” 冷小姐看了苏好意一眼也没有多问,拿过笔来,遇见自己会的便写上去。 等她写完了,苏好意道了谢接过来,说:“不打扰小姐了,请您回去歇息吧。” 等小姐走了,冷夫人一脸不解地问苏好意:“你怎么不问她有什么心结,要她写这些诗做什么?” “夫人,咱们先不忙着去问小姐,有几句话我想先问问您,”苏好意面上带笑,让冷夫人生不起气来:“您得信我全无恶意,无论怎么问都不过是想治好令嫒的病。” “你问吧。”冷夫人叹了口气,她原本对司马兰台和苏好意有八成的指望,到此时一半儿都不剩了。 苏好意便跟她话起了家常,一问一答,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琐碎事。 苏好意摸清了冷家的大致情形,在心里排除掉之前设想的几种可能,只剩下最后一个。 “令嫒可许配了人家?”苏好意问。 “并未,”冷夫人答道:“我就这一个女儿,自然要给她好好挑选,怎么能匆匆忙忙就定下来呢。” “是了,”苏好意点头:“可冷小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按照正常的年纪,即便不出阁,也该将亲事定下来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冷夫人的语气明显不悦起来:“自从我女儿得了这病,门当户对的人家都要考虑考虑,差一些的人家我们又不愿意,因此就耽搁了。” 原本冷小姐要找婆家是不难的,别的不说,就凭她丰厚的陪嫁,也足够让人动心。 又何况这冷小姐生的虽不是十分美貌,却也干净清秀,算得上中上之姿了。 但从来都是抬头嫁女儿,冷家自然也不例外,总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儿嫁过去才可享福。 只是冷小姐后来得了夜游症,这消息传扬出去。许多人家便都打了退堂鼓,虽然还有许多人家不嫌弃,可冷家又看不上。 “冷夫人,我再大胆问一句,”苏好意又把话往里递了一层:“小姐得病前可有见过外姓男子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冷夫人的脸彻底撂下来了,原本一张白净的圆脸,此时也变黑变长了。 “夫人息怒,在下之前就说了,无论问什么,都是为了找出小姐的心结,把她的病治好。我一个外乡人,不会传耳过舌的。无论知道什么,也不会对外说。”苏好意笑得坦坦荡荡:“何况冷小姐贞静贤淑,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在下如此问,不过是想着她一个尊贵的富家小姐,究竟有什么心结是她不好对父母亲人讲的。府上的人也说小姐性子内向,不喜欢交际。因此无从从外人口中得知实情,只能先猜个大概,再去问小姐。” “那你得保证不管问得出来还是问不出来,今天这些话绝不可再叫旁人听去。”冷夫人让苏好意发誓。 苏好意本无害人之心,所以大大方方的发了誓,冷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冷夫人想了想说:“我有个嫡亲的meimei,因为八字生的不好,从小就送了人。后来她嫁到夫家,过得也不甚如意,偏偏她和妹夫都早早地撒手去了,只扔下一个儿子。 这孩子比茹暄大三岁,跟他祖母在这城里住着。我时常接济他们,毕竟我meimei辞世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一二岁,也时常把他接到这府里来住一阵子。 茹暄也就算跟他这个外姓男子还熟悉些,但他们两个之间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毕竟茹暄身边不但有丫鬟,还有奶娘。” 冷员外夫妇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自然要小心在意的养着。 “那您的这位外甥现在在哪里呢?”苏好意问。 “他已经成亲将近两年了,”冷夫人道:“当初还是我出钱帮他把酒席办了,他的媳妇就是我府上的一个丫鬟,打小就伺候茹暄的。” “那您还真是一等一的好姨母,帮外甥把终身大事都解决了。不知您外甥叫什么?是做什么的?”苏好意问。 “他叫冯之仪,”冷夫人道:“读了几年书中了个秀才,如今一边攻读一边给几个平民家的子弟启蒙。别看我许配给他的是个丫鬟,但那丫头十分伶俐,模样也俊俏。我把当初的卖身契连同嫁妆都一起给了她,她也就不是奴才的身份了。” “夫人,你今天去见小姐,特意跟她说说冯之仪的事,看她作何反应。”苏好意向冷夫人建议。 “我午饭的时候叫她过来一起吃,顺便跟她说说吧。”冷夫人伸手揉揉攒紧的眉心,觉得十分疲惫。 午后,冷夫人又把苏好意叫过来,告诉她说:“我跟她说起他表哥的事,她并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不怎么搭话,平时我当着她的面说别人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 “那小姐午饭吃的多吗?”苏好意问。 “不多,她胃口一向不好。”冷夫人摇头。 “那除了您这位外甥,小姐还认得其他外姓男子吗?”苏好意也有些拿不准了。 “应该没有了,”冷夫人道:“我这个女儿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您可否派个下人带我到冯家门前转转?”苏好意又向冷夫人提要求。 “你要去干嘛?可别把事情闹大。”冷夫人警惕地看着苏好意。 “夫人放心,我只字不提在您府上的事。”苏好意道:“只是转转就走。” “那你可千万别乱来,”冷夫人道:“一切都是你胡乱揣测,要是传扬出去,我女儿还做不做人了!” 苏好意并不敢刺激冷小姐,她决定到冯之仪那里看一看。 也许会有所发现。 说实话她也没有什么把握,只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可现在这种情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不能真的让冷家人把他们给赶出府去,那可太丢脸了。 第295章 怕什么偏来什么 苏好意从街上回来,已经掌灯时分。 司马兰台问她:“跑哪里去了?大半天不见你人影。” 苏好意举起手里的酒酿圆子道:“买零嘴儿去了。” 然后蹦蹦跳跳到司马兰台跟前,问他:“师兄不尝一个?” “一会儿就吃饭了,”司马兰台不吃:“今日午后,我把以往看过的医案,同冷小姐比较了一下。确定她必定是在月信期间摧伤了脏腑,致使血不归经,神魂错乱。” “那师兄可有根治的法子了?”苏好意忙问。 “如果不问出病因,只能一时治愈,”司马兰台做事力求完美:“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必定还会复发。就好比一颗种子种下去,如果不将其连根拔起,迟早会萌芽再生。” “我倒是大致能猜出来这冷小姐是什么心结了。”苏好意把最后一颗丸子咽下去说:“应该不会错。” “你怎么知道的?”司马兰台诧异。 “我一开始只是猜的,”苏好意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就想着冷小姐这么个人会有什么可郁结的,她一个闺阁女子,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什么都不缺,父母俱在兄长疼爱,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没什么不可对人讲的,只能是为情所困了。” “你今天去求证了?”司马兰台打断苏好意。 “师兄,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苏好意声音小了下去:“只是想为你分忧而已。” “那你是如何求证的?”司马兰台问她,并没有生气。 “我写了几句诗,让冷小姐帮我补全,”苏好意道:“那些关于情情爱爱的诗句她都补出来了,按理说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女孩子情窦初开,都喜欢读一些诗句来寄托情怀。可她居然连很多绝情的诗句都会,可见是有意看过背过的。 最主要的是我留意了冷小姐的眼神,明显是受过情伤的。这一点我有一百分的把握,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最会看jian情、动情和伤情。更何况冷小姐这么单纯的人,再不能看错的。” 苏好意正说的得意,一眼看见司马兰台,唬了一跳,问道:“师兄,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看?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真不会看错吗?”司马兰台问她。 “不会不会,我还问出来她有个表哥,经常来他们家。而且他表哥成亲的日子恰好就在冷小姐发病前不久,”苏好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去看过她那表哥了,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装着读书人的体面,其实很是贪财。我一块儿碎银子就把他试出来了。” “你还做了什么?”司马兰台问她。 “我还叫冷夫人特意当着冷小姐的面谈论了她表哥几句,”苏好意道:“不过冷夫人说,冷小姐当时没什么异常表现。” “你可知道夜游症的病人若是询问的不得法症状会加重么?”司马兰台看着苏好意道:“所以我之前才会只让她家人去询问。” “那个……”苏好意听了一愣:“冷小姐该不会有事吧?她有心结,不能总闷在心里,得想办法去面对才成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天还没亮,苏好意就被砸门声吵醒了。 “谁啊?”苏好意睡眼朦胧,谁被吵醒都不会高兴,尤其是她这个习惯赖床的人。 “八郎,”司马兰台在对面屋里叫她:“把衣裳穿好起床。” 苏好意胡乱套上外衣,头发都来不及梳,扒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冷家的八个少爷都站在门外,气势汹汹,想是要打架。 “开门!快开门!”脾气最爆的二少爷在门外大喊:“你们两个庸医把我meimei治坏了,看我不打死你们!” 苏好意听他这么喊,哪敢再开门,隔着门问:“这话是从和说起?我们虽然没把令妹治愈,可症状明显轻了,况且我师兄也说了,之前的那两副药不过是探探路而已,还没真正上手呢,你们急什么?” “你这小子花言巧语,分明就是个骗子!”四少爷道:“你昨天都对我meimei做了什么?害得她昨夜像害了失心疯一样夜游,在花园里用手扒土,指头都磨破了!到现在还不肯醒,闭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疯癫了!” 苏好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打司马兰台话上来了。 看来自己是刺激的不得法,加重了冷小姐的病情。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苏好意缩着肩膀瘪着嘴,一副怂样向司马兰台求救:“要不我出去跟他们赔礼道歉吧,别连累到你。” “无事,你只管安心。”司马兰台此时依旧像往常那般平静:“先去洗漱,我和你一同出去。” 打开门的时候,冷家的几个兄弟呼地一下子把他们两个人都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