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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翰瞪大了眼睛,又吃? 桓明珪令人将车停在路旁,也不下车,就坐在车里等。 等了好半晌,也不见那一主一仆出来。 阿翰望着天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王,再不去东宫,可就太晚了。待那位娘子出来,还不知要去哪里逛,逛完再跟着她回家,这一来一回……” 桓明珪苦笑了一下,遗憾道:“罢了,走吧。” 虽说没人和他较真,但他也不能当真让太子他们久等。 …… 桓明珪到得东宫时已近薄暮,其他宾客果然都已到了。 这是太子纳妃后初次设宴,到席的除了几个亲近的兄弟姊妹,便是一些年龄相仿的文人幕宾。 因是便宴,筵席并未设在寝殿正堂,而是在后苑的疏香阁中。 馆阁掩映在梅花林中,此时寒梅初绽,暗香袭人,雪白轻红浓赤各色梅花与天边晚霞交相辉映,绚烂如锦。 夕阳尚未落山,馆中已点起了灯,连楼外的花树上都挂了许多剔透可爱的琉璃风灯,可以想见天黑后烛火煌煌,定然如天上的琉璃仙宫一般。 微凉的晚风送来娇细的管弦声,渺远微弱,又不绝如缕,仿佛给梅林蒙上了一层蒙蒙烟水。 豫桓明珪精通音律,听出那乐声的高妙,不由驻足聆听。 阮月微母亲是南人,她本人也出生在江南,听说太子为了她专程从江南请了一批乐师来,比内教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谓用心良苦了。 待一曲奏完,他方才举步向馆中走去。 雕梁华栋的华堂用一架二十四牒描金青绿山水屏风隔成两半,青山绿水的间隙,隐约透过斑斓的色彩来,女眷的言笑声越过屏风传入他耳朵里。 今日太子夫妇宴客,太子接待男宾,太子妃款待女眷,男女之间用一道屏帷隔开,就算分席了。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本朝男女大防向来没那么严格,没人大惊小怪。 桓明珪步入堂中,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堂兄弟几个都在,此外还有几个着白衣的年轻人——众所周知太子雅好诗文,在东宫中设文学馆,网罗了不少才学兼人的年轻人为幕宾,筵席上自然少不得这样的人奉承,届时泼墨挥毫、联句作诗,若能得几首佳作流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高坐上首的太子望见他,笑着撂下酒杯:“你这小子终于来了,叫我们好等。今日定要罚你几杯。” 在座的庶皇子、宗室郡王和公侯世子们,纷纷附和,笑着要罚他千杯。 只有一人不发一言,兀自喝着酒,冰雕似的,仿佛周遭的谈笑都与他无关——桓煊不喜游宴,这样的场合总是能免则免,实在推拒不得,便自顾自饮酒。 桓明珪简直从未见过如此无趣之人,用眼梢瞟了他一眼,招来个内侍:“替我在齐王殿下旁边加个坐榻。” 桓煊这才撂下酒杯,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这就是混不吝的好处,无论他做出多出格的事来,也不会有人与他认真计较。 当然,这和他生了副好皮囊也不无关系,同样的事由脑满肠肥的陈王做来,就惹人嫌了。 太子也喜欢这堂弟,笑着问:“今日又去哪里冶游,怎么来得这样迟?” 一旁有人揶揄:“看他只带了个亲随微服出门,定是又去探幽寻芳了。” 德妃所出的七皇子才十二岁,好奇地问道:“冬日百花凋零,六堂兄也是去赏梅花么?哪里的梅花,开得难道比太子殿下这里还好?” 众人都哄笑起来,那少年不明就里,却知道自己多半说错了话,红着脸低下头去。 桓明珪自罚了一杯,放下杯子笑道:“诸位别说,小王今日没去探幽寻芳,只不过是去东市沽酒,不过奇遇当真有。” “怎么,又遇上绝代佳人了?”先前那人又道。 桓煊一点头:“叫秦世子猜着了。” 有人嗤笑一声,却是个面如傅粉的绯衣少年。 太子兴致盎然道:“十郎,你笑什么?” “那日在青龙寺,堂兄偏指着一个女子说是绝代佳人,可那佳人戴着帷帽,连脸都看不见。” 太子道:“这回我得替六郎说句话,别的事物他兴许会看走眼,美人可从来一看一个准。” 桓明珪装模作样一揖:“多谢殿下替愚弟主持公道,还愚弟一个清白。” 太子命内侍斟酒,笑道:“你不必谢我,满引此杯即可。” 桓明珪爽快地一饮而尽。 绯衣少年气鼓鼓道:“青龙寺一个绝代佳人,今日东市上又一个绝代佳人,看来这绝代佳人也不怎么绝代,没几日就出了两个,还都叫六堂兄给撞见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个白衣士子凑趣道:“盛代出佳人,原是天子仁德,物阜民丰,百姓得以安居,才有佳人出世。” 众人都觉这话阿谀太过,酸得倒牙,但也没人与个白衣幕客过不去,也不能反驳,打着哈哈便过去了。 桓明珪道:“绝代佳人倒也没那么不稀罕。”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这就是小王方才说的奇遇了。” 太子笑骂:“话都说不利索,看来是酒喝得不够多。” 向内侍道:“替豫章王换个大点的杯子来。” 那内侍也是个促狭的,笑着应是,转头捧了个巨觥来,足能装一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