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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激动得黑皮又蹭蹭泛红。 要真是张衍,他岂不是又能和张衍一块儿上学了么? 王希礼面色略微古怪,想走,奈何被激动的祝保才给拽得紧紧的,死活扯不开袖子。 不由涨红了面皮:“祝保才!放手!” “啊?”祝保才茫然地回过神来,用那另一只手挠挠头。 王希礼被他给气坏了,拂袖怒道:“我……我要上茅厕!!” “噗……” 意识到自己干了啥事儿之后,祝保才看了看王希礼那张阴郁苍白的面色泛红,忍不住喷了,赶紧撒开了爪子。 王希礼面皮薄,大抵上天才早夭得多,他身娇体弱,弱柳扶风,刚刚涨红了脸色,到现在出了茅厕,面皮上还泛着点儿红晕。才步出茅厕没走多远,却忽地看到前方乌泱泱的,拥挤的一片。 王希礼脚步一顿,怔了一下。 这不是平日里张榜的地方么?? 走过去一看,只看到这墙面上竟然贴出了一张试卷! 这可不是作惩处性质的“贴卷”,这张试卷明显是作为范文给贴出来供学生们学习的。 只看到这卷面最上首,写着峻拔挺秀的小楷“张衍” “这张衍是谁?”有人低声问。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了他,“王希礼?” “你怎么在这儿?昨天你不上帮孙夫子监考去了么?这张衍你认得么?” 王希礼下意识地拂袖就走,走了一半,少年脊背忽地一僵,颇有些咬牙切齿般地转过了身子,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快步拨开人群,细细地读了下去。 这一念不要紧。 王希礼瞳孔骤然收成了个细细的针尖儿大小,呼吸随之急促。 第38章 身边儿不缺人惊讶地交头接耳。 这是那张衍写出来的文章?? 且不提这卷面如何规整,字迹如何灵动俊秀。 题目是“子曰庶矣”。 题目是出自《论语·子路篇》,原文是: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意思是:孔子到卫国去,冉有替他驾马车。孔子说:“卫国人口好稠密呀!”冉有说:“人口多了,又该干些什么呢?” 孔子说:“让他们富足。”冉有又说:“他们富足了,又该干什么呢?”孔子说:“教育他们。” 然而这篇文章却没有在孔门以“德”教化百姓,以“礼”治理国家的宗旨上多花笔墨。 倒是提出了“人口红利”、“就业”、“人口老龄化”、“养老保障”等等令人闻所闻,前所未见的概念,又探讨了人口与社会、经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 通篇看下来,可谓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刀刀见骨,如震雷曜电,出师威声,“风恢恢而能远,流洋洋而不溢”。 更奇葩的是,或许知道自己些的这些东西不那么“正统”,对方果断地又搬出了孔老夫子给自己挽尊,比如说,“老龄化” 和“养老保障”是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类的。 整篇文章读下来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这种强烈而激越的实践倾向,令但凡是有澄清天下之志的有识之士,无不看得浑身热血上头,后背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就是为学的目的!不是在故纸堆里打滚,翻来覆去地剖析圣贤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含义,以至于流与空疏、僵化。 而是要肖圣贤口气,却我手写我心! 这文章看得包括王希礼在内的,这些骄傲的书院学子,心中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声当真是张狂恣意。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近夏时节,暴雨来得仓促。 傍晚,杏子街的居民们刚搬出凳子来纳凉,不移时的功夫,狂风四起,天际千里阵云排空,似铁索横江,雷云滚滚。 怪峭的山峰横劈入天际,呈现出淡红色、灰青色。 忽地,天公一剑劈向了渺小如蝼蚁的苍生,撕开了道巨大的豁口,豆大的雷雨啪嗒嗒地落了下来。 众人急急忙忙地拎起了凳子,离家近的或是往家跑,离家远的或是寻个地方避雨。 这会功夫,何家这屋檐下已经拥挤了不少端着碗的妇人。 何夏兰远眺了一眼,感叹了一声:“下得这好大的雨!” “这可不是快入夏了么。”众人端着碗,附和道。 望着这瞬间暗下来的天色,又纷纷发了愁。 “雨下这么大,这得时候才能回。” 何夏兰笑了一下,劝慰了两句。 街头巷尾早已空无一人,然而就在这暴雨中,忽地升腾起了一柄黄色的桐油伞。 桐油伞在这狂风暴雨中简直就像一朵无助无骨的花。 雨水撒豆成兵般地落在伞面,声势浩大,若千军万马。 俞峻振了振湿漉漉的袖口,攥紧了伞柄,陶汝衡并肩行走在这狂风暴雨中。 他半边身子都被雨水给打湿了,还不忘将伞面往陶汝衡那边儿让。 黑色的长靴踩在水洼中,飞溅起一阵水花。赛鸦鸰似的眼睫朦着淡淡的水汽。 陶汝衡脸上不见愁色,指着不远处这如注的暴雨,哈哈大笑道:“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今日这暴雨实在下得酣畅淋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