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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行无法入睡,他支着额头,伸手替她理了理光滑如缎的发,用指背触了触她的面颊,动作很轻,他生怕把她惊醒。 外头响起一声鸟儿的叫声,李意行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外。 房门外,站着闻山和另外一个平头宽脸的仆人,静静等他。闻山推了推身旁的游溪,正要说话,又在李意行的眼神下收声,三人往院外走去,一路行到公主府的书房。 书房与从前小山居大不相同,李意行不由多看几眼,随意问道:“如何?” 游溪压低声嗓:“大公主醒来之后,撑着身子进宫重新审人了。” 李意行毫不意外,他拿起架上的一支花篆笔,叹息:“叔伯知道么?” “……都是芝麻小官,未曾上报,”游溪踌躇着,“江总管一同进宫,这会儿还没出来,带人进了御史台。” 那只花篆笔上雕刻精细,李意行把玩了一会儿,才回他:“这事不用告诉旁人,也不用让公主知晓。” 游溪应声而下,闻山又报道:“二公主应当后日就回朝,听说这一战,还缴了不少东西,要给三公主送来。” “倒是感情甚好,”李意行终于对那支毫笔没了兴致,“记得看紧些。” 闻山将宫内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才退身而下。 李意行没有回寝歇息,而是继续站在书房中看了半晌。王蒨不爱读那些昂长沉重的东西,书房内摆的满满当当,但有翻阅痕迹的俱是游记和杂谈。 书架最底下摆着她从前在女学带的书籍,王蒨在女学中只算中游,也不知是看不懂或是没用功。 李意行拿起一本,翻开看了几眼,眼尾不禁带上笑意,那书页内手抄的诗词写到一半已没了墨,页尾画着小鸡,还画着几朵睡莲,仿佛随性而起,笔法粗糙稚嫩,倒也充满童趣。 这应当是她五、六岁时的手笔。 李意行很有耐心,看完这一本,又换了本诗经,学到此处,王蒨约莫是年长了不少,已至少女时期,书籍内整洁干净,不再有那般胡闹的随笔图画。 他一本书翻阅完,只有正经的批注,不懂的地方只是空着,从头到尾竟也未找到关于她自己的只言片语,将这本书扔出去,恐怕也没人知道它属于谁,想来是这个时期的华陵公主已经沉默而无言。 李意行收了笑意,乘着月色回到房内,王蒨还是他走前的姿势,侧着身子,睡得安稳。 他知晓,她定然心焦于王楚碧。 晋宁公主舍得下血本,庆元公主也是真的骁勇好战,这两个jiejie让阿蒨牵肠挂肚,李意行不明白她为何要跟那两个女人走得近,分明她们前世也向来都没有那般亲密。 只不过是略施小计就能让她吓得六神无主,李意行爱怜地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 她就是这样胆小,仁善懦弱,分明是帝王家的女儿,从前只不过无意间看到几具死尸,她就几个月睡不好。与两个jiejie相比,她是这样心软的人……没关系,这是她的弱处,他的优势,想让她怜惜,他有的是机会。 只是王楚碧这个女人实在麻烦,他不讨厌晋宁公主,却也不喜欢她的算计波及到阿蒨。 李意行吹灭房内的灯,在夜月中闭目沉思,直至天明。 王蒨翌日起身,恨不得直接奔往长姐身边。她哪有心情用膳,草草喝了几口汤,又去看了看三只小狸奴,昨夜还不甚相熟的几只,这会儿已然打闹成一团。王蒨松了口气,进房更衣,李意行跟在她后面,帮着她换好衣裳,似乎要与她一同出门。 她惊讶地看着他,心内忍不住防备,劝道:“郎君看起来疲累,还是回去歇息罢。” “大公主身体抱恙,我既为夫人的驸马,也该去看的。”他含笑。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夫郎,王蒨在心底叹气,只能颔首。 昨儿个夜里似乎又下了场雨,街道旁的古树上往下滴着露水。路上的百姓撑着纸伞,提着新酒,脚踩木屐,往友人家行去,看见官家马车,急忙退到一旁。 李意行又拧起眉。 自二人回朝,他就一直有不安的预感,却不明白究竟因何而起,那股躁郁之气让他惴惴不安,只能一再收紧眼线,他与阿蒨不同,这一世不想管那么多,只想守住她。 王蒨看着窗外,遗憾道:“二姐还未回来啊。” 她一早就问了乔杏,这会儿还在郁闷。 李意行安慰她:“好事多磨。” 她的眼神这才落到他身上,难得地笑了起来:“郎君说的是,好事要多等一等呢。” 第26章 回朝 他明白,阿翊回朝,意味着缴获了…… 王楚碧一早就梳洗起身,她坐在院里,如意端来汤药,还未开口规劝,大公主已然接手饮下。 如意心中惊诧,她悄悄看大公主的脸色,实在很难看,但还是忍着嫌弃把药喝完了,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如意见状递上甘果,又想起昨夜江总管与大公主的争吵,由衷感激江总管。 昨天夜里,大公主转醒后还撑着身子进宫,虽说很快就回了府中,如意还是担忧她的身体,毕竟朝中实在没几个王家人了,能干点事,说上话的,更是少之又少。 随晋宁公主一起出宫的还有梅珍姑姑,早些年帝王征战时她就跟在王氏做事,后来王家上位,她也留在宫中待了许多年,颇有威望。三位公主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梅珍姑姑放心不下晋宁公主,絮絮叨叨地跟人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