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冬眠之书在线阅读 - 第2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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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件事处置不好,就会引发一系列后续问题,甚至还可能会引起北星之城的注意,奥塔罗特神殿会找到合适的理由来介入。

    如果真发展到这一步,费西西特就很难再回到从前的平静了。

    还有一种是最糟糕的局面,最恶心的情况——万一卡奈真的在死灵师之中醒了过来,以乌云的身份重回人间,未来数年内再出现多个这样的不死生物……那时,恐怕十帆街商会的名誉会一落千丈,还会与多方交恶,陷入各种诉讼的漩涡,受到比上一次更严格的调查,手里的所有生意都会受到牵连。

    听完了这些事,冬蓟看向阿尔丁,皱着眉,一副哭笑不得的僵硬表情。

    阿尔丁问。“你想说什么?”

    冬蓟叹道:“我很感慨,原来是为了这个啊?这真是太……”

    “你想说商会比死灵师更肮脏?”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这么想过,”冬蓟说,“而且这个说法很不严谨。死灵师虽然很危险,但并不能说是肮脏。”

    那就是“只有商会肮脏”的意思了。阿尔丁笑了笑,没有申辩。这也没什么可不承认的。

    冬蓟接着说:“不过,如果你们干的这事成功了,长远来看确实有不少好处。”

    “你真的这样想?”

    冬蓟说:“往近了说,终结贩奴自然是好事。往远了说,如果我笔记上的技巧能推广开来,很多关于施法材料的基础思路都会被慢慢转变。长此以往,奥法联合会就可能改动禁运品列表,允许更多种类的粗制品正规流通。这样有利于奥术研究,普通人也能更方便地购买奥术相关物品和施法服务,在高塔之外的普通法师也会有更多赚钱机会。”

    他停下来想了想,补充道:“对你们来说,当然也更符合商会的利益。”

    阿尔丁打量着他:“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但从你的表情看,你好像并不为此开心。”

    冬蓟说:“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太奇怪了,这真的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你看啊,如果我们去问问牧师,或者问莱恩,问任何一个亡者猎人,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讨伐死灵师?他们可能会说,因为死灵师残害生命,也可能说因为不能欺骗死亡,不能亵渎灵魂之类的。他们是真的这么想。但你们呢……如果你们诚实地说出动机,连历史书都不好意思照实往上写吧。我不禁想象,如果这一次我们把死灵师赶走了,再过几年或者几十年,将来人们会怎么评价今天的事呢?”

    阿尔丁大概明白冬蓟的意思了。他顿时也觉得这事有点滑稽。

    他说:“将来的人可能会说这是一场艰难的信仰之战吧。小城邦陷入危机,各方全力支援,最终人们驱逐了死灵师,守护住了美丽的宝石森林……”

    冬蓟摇头轻笑。

    一时间,他俩谁都没继续说话。有时就是会这样,谁也不是故意的,寂静就是会突然降临。

    过了一会儿,冬蓟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窗边伸展了一下手臂,透过木头缝看了看天色。

    阿尔丁看出他准备离开了,就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了,”冬蓟回过头,“关于德丽丝……”

    阿尔丁说:“不用担心,她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还是比较了解她的。”

    冬蓟并不是担心这个。比起城邦方来,反而是卡洛斯家族更乐意让他完成法术。如果他成功把乌云交给死灵师了,那就是商会和城邦的失败,卡洛斯家族会非常高兴。

    德丽丝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坏事。但问题是……

    冬蓟问:“阿尔丁,你认为卡洛斯家族最终是想做什么?”

    阿尔丁轻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已经输了。他们搞这种绑架人质的小动作,只是想最后再尽可能搅起一点水花,为自己多争取一点议价余地。”

    冬蓟说:“对他们而言,这事最好的结果是死灵师全身而退,乌云获得自由,神殿震怒,费西西特这边陷入一团乱麻……对吧。”

    “确实如此。”

    “那如果退而求其次呢?比如说……乌云没被带走,死灵师一败涂地。那时卡洛斯家族又会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让阿尔丁楞了一下。他不是没想过,而是没想到冬蓟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阿尔丁叹口气,把想法如实告诉冬蓟:“那时,德丽丝大概率会死。”

    如果德丽丝出事了,卡洛斯家族就会以此为突破口,名正言顺地介入到相关事宜的善后之中。德丽丝身份特殊,她与卡洛斯家族的长辈的血缘关系也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平时没人提这事,一旦她出了危险,卡洛斯家族就会借此大做文章。他们肯定不会满足于追责,还会想方设法证明她的死亡另有原因。到时候不但会有明面上的诉讼,还会有各种复杂的暗中纠葛。

    他们不是用她来获胜,而是把她用在输掉的时候,用来把水搅浑。

    冬蓟问:“德丽丝知道参与这种事有多危险吗?”

    阿尔丁说:“她肯定都明白。但是没办法,像她这样的……”

    说到这,阿尔丁停顿了一下。他本来想说“像她这样的私生子,又是混血儿”——这话也完全可以拿来形容冬蓟,一点都不差。

    凭他对冬蓟的了解,冬蓟并不会为这么一句话生气。但他还是不太想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