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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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升起炭盆,季修睿为唐晓慕盖好朱夫人送来的薄被,眉头紧锁地问诊脉的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从圆凳上起身,垂首道:“这位贵人悲伤过度,才会晕倒。等心绪平复下来,应该就会醒来。草民开一副安神散,暂且稳定贵人的情绪。但死人不能复生,还请诸位往后多多开解,不要让贵人长期沉浸在悲伤中。” “多谢。”季修睿示意侍卫请大夫去外间写方子抓药。 朱东宇长叹一口气,悲凉道:“王妃与两位将军感情极深,年纪又小,想必是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下官这就让人将正院整理出来,还请王爷王妃在太守府小住几日……” “你还嫌她受的刺激不够大吗?”季修睿冷声打断他。 朱东宇听出他不想住在这里,乖觉改口:“王爷说得对,是下官疏忽了。只是两位来得匆忙,幽州苦寒之地,一时没能为王爷准备好合适的府邸,不知王爷可否暂在驿站委屈两日?下官尽快为您和王妃择一处清静院落。” “不用了,我们住客栈。等王妃身体好些,就扶灵回京。”季修睿说。 朱东宇连忙道:“客栈鱼龙混杂,王爷身份尊贵,怎么能住那种地方?” 季修睿没出声,担忧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唐晓慕,显然是不想再理他。 朱东宇只能看在立在季修睿身侧的青竹。 青竹抱拳:“属下头一次来幽州,也不知道哪家客栈好,有劳朱大人陪属下走一趟。” 话说到这个地步,朱东宇只能同意,与青竹一道离开。 …… 商队来往通常都带着大宗货物,若是与人合住,万一丢货丢财非常麻烦。 因此幽州的客栈除了可以租到单独的上房或价格低廉的通铺,还可以租大小不一的院落,方便商队或喜静之人独居。 等到唐晓慕昏昏沉沉醒来时,已经是在青竹单独租下的院落里。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后脑勺隐隐发痛的xue位。 季修睿一直都守在她身旁,见状将手伸到她脑后,轻轻为她按摩:“还疼吗?” “不疼。”唐晓慕不想让季修睿自责,“你做得很好。” 这是她与季修睿计划好的。 若是行踪暴露,他们便宣称前往幽州是为了给唐元明父子收尸,再借机检查尸体真假。 但身陷龙潭虎xue,哪怕尸体是假的,唐晓慕也不能当众揭发,只能暂且认下。 这样一来,唐晓慕就得为父兄守灵。 为避免被困在灵堂无法救援北固城,唐晓慕想到当众哭晕的法子,让自己抽身。 而且为了让朱东宇相信自己的确骗过了唐晓慕,唐晓慕必须得是真的昏迷,还得让朱东宇的大夫亲自验过才行。 于是,傍晚在灵堂中,季修睿收到唐晓慕的暗号后,借着抱她的时机,暗中点了唐晓慕的昏睡xue。 此刻,唐晓慕完全没有半点在灵堂中的慌张与悲切,她异常冷静地告诉季修睿:“那里躺着的绝对不是我爹和哥哥,这般弄虚作假,更加证明他们还活着。我们动作得快些了。” 第62章 聂庄 破绽 季修睿拧眉道:“先出发的暗卫已经在暗中盯着朱东宇, 有消息立马就会传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拿到虎符。” 提前到的暗卫昨晚潜入过太守府,没有找到虎符。不知朱东宇是随身带着,还是藏得太好。 唐晓慕捂住自己红肿的眼睛, 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问季修睿:“朱东宇有提到信的事吗?” 她是指自己写给漠北各将领, 希望他们出兵救援北固城的信件。 季修睿在朝堂上当众说出这事后, 唐晓慕如果不给朱东宇写求救信,相当于是在告诉朱东宇“我们怀疑你是叛徒”。 为避免打草惊蛇, 唐晓慕只能也给他写一封。 季修睿叫人送热水进来,绞了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唐晓慕擦脸:“你昏迷后他跟我说了这事,还是之前的答复, 认为是安跶的陷阱。还觉得我们少见多怪, 说这事在你进昭狱那会儿就发生过, 他曾派人救援,结果全死在敌军的埋伏之下。” 之后朱东宇便勒令漠北所有军队守城不出,不准轻易调动,以免中计。 其余三城即使有探子出城打探情况,斥候势单力薄, 三城又被严密监控, 恐怕都死在了安跶的铁骑之下。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打斗声与侍卫的厉喝:“有刺客!” 唐晓慕起身下床, 季修睿立刻去拿桌上的九仞。 两人神情戒备地出门, 青竹护在门口, 侍卫正与一名黑衣男子打斗。 见到唐晓慕, 男子扯下面罩, 朗声道:“是我!” “聂叔?”唐晓慕惊讶。 侍卫认出他是白天在城门口见过的副将聂庄,纷纷停手,疑惑而警戒地望着他。 聂庄索性丢掉武器, 扫了眼周围,压着嗓音对唐晓慕说:“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不行。”季修睿往前一步,挡在唐晓慕身前。 聂庄曾是唐元明的亲信,来幽州的时间比朱东宇还要久。只不过资历不够,还不能担任太守之责,才屈居副将之位。 “有话就进来说吧,殿下是信得过的人。”唐晓慕示意侍卫退下,轻轻扯了扯季修睿的衣角。 这是个两进的小院子,聂庄被请去正厅。 他恭敬地冲与季修睿行了一礼:“夜闯小院实在是无奈之举,请王爷恕罪。” “想跟王妃说什么?”季修睿问。 聂庄看着唐晓慕红肿的眼睛,犹豫地问:“大小姐真的觉得大将军与少将军都牺牲了吗?” 季修睿警觉地捏了捏唐晓慕的手,示意她不要轻易答话,反问聂庄:“尸体都已经找到,聂将军怀疑什么?” “尸体面容模糊,完全可以作假。”聂庄想到这事生气。 他顾虑着季修睿和唐晓慕的身份,压下心中的怒火,一五一十道,“尸体是在北固城外找到的,朱东宇推测是大将军带人突围时被安跶人所杀。可依照大将军的习惯,他绝不会让少将军和自己在同一个冲锋队中。” 季修睿不清楚这事,低头去看唐晓慕。 唐晓慕微微颔首。 唐元明会把兄弟、父子分编在不同队伍中,这样即使有小队被全歼,家中仍能有青壮年支撑。 他与唐泽旭虽然同守北固城,但两人即使带军冲锋,也会分编在不同的冲锋营。 可这次朱东宇却是在同一地点找到两人的尸身,这完全不像唐元明的风格。 “或许只有这一条生路,才一起冲锋呢?”季修睿问。 “这不可能!找到尸身那日我也在场,地上的尸体只有一人是大将军的亲卫队。如果真的到了主帅要带头突围的地步,亲卫队肯定会跟在身旁,怎么会只有一个人?”聂庄问。 季修睿没出声。 聂庄犹豫片刻,看了眼季修睿,决定相信他,压低了声音对唐晓慕说:“大小姐,我怀疑将军没死,北固城说不定也还在。” 听他神秘兮兮的语气,季修睿蹙眉问:“你没收到王妃的信吗?” 聂庄一脸茫然:“什么信?” 因为聂庄曾是唐元明的亲信,唐晓慕为多一份希望,额外也给他写了一封。 季修睿简要说明信中内容。 见他们与自己的猜测一致,聂庄大喜,随后又咬牙切道:“信件我没看到,恐怕是被他们拿走了。忘记说了,我四个月前已经被停职。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朱东宇的监视之下。下人出门买菜时,打听到太守府的人说今日有京中贵客来访。我以为是来彻查北固城之事,才强闯出门,想要与对方见一面。没想到是大小姐回漠北。” 四个月前正是北固城出事的时候,季修睿问:“为什么停你职?” “这说来话长。朱东宇自打来幽州之后就对我多加打压,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拿我树威而已,也没多想。后来瞧出他是想越过我直接指挥幽州大军。”怕季修睿不懂,聂庄特地解释,“末将在幽州多年,幽州四万守军大多都是末将带出来的。” 季修睿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他是唐大将军从朔州调来幽州长官,我不想多事,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朱东宇在这期间提拔了不少他的人,我曾写信给大将军说明这事,但一直没等到回复。” “一开始猜测或许大将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今才反应过来,恐怕我的信都没能送出幽州。” “四个月前,朱东宇将我灌醉后,让我与一个……”聂庄说到这里,难以启齿地看了眼唐晓慕。 “都这个时候了,有话直说。”唐晓慕催促。 聂庄咬牙道,“他将喝醉的我送去青楼,我醒来时,身旁是一个死去的青楼女子。众人怀疑是我杀害该女子,朱东宇当时还力保我,迫于压力暂时停了我的职。” 当时聂庄还很感动,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位开明的长官。谁知紧接着就发生了北固城的事。 聂庄被禁足在府中,无法出去查明情况,只能暂且相信北固城和唐元明是真的没了。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变得越来越诡异。 不仅是聂庄,其余一些将领也纷纷发生各种意外,或是死去、或是生病、或是犯了大错被军法处置。 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唐元明的亲信。 聂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几次试探让朱东宇给自己复职,都没成功。 而且朱东宇不仅自己死守不出,还不许其余三城出兵,甚至往三城都派了心腹监视对方将领。 这才让聂庄确信他有问题。 估计是为了让聂庄做见证人,前几日朱东宇特地带聂庄出城与一队安跶士兵交战,从成堆的尸山中找到了唐元明父子的尸体。 “那队安达士兵的战斗力不强,不像是从前交手时那般凶狠,很快就被我们全歼。但地上我方将士的的尸体绝对不是当天死的,至少死了一天。现在天气寒冷,雪地中尸体容易保存,甚至可能死了两天以上。” “今日我打扮成这样,也是为了给大小姐报信。朱东宇绝对有问题,不能信他。他如今掌控漠北十二万大军,北固城、阳城、朔州三城被屠,他若是个血性男儿就该与他们大干一场!怎么会躲起来做缩头乌龟?”聂庄越说越气。 季修睿问:“你一直都被监视,现在出来就没问题吗?” “之前想收集证据,就一直没跟朱东宇撕破脸皮。今晚来之前,我把监视我的人杀了。朱东宇明日肯定有所察觉,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们带着两副假尸体回京,那北固城才真的没救了。” “那你什么打算?”季修睿问。 “我之前想秘密去北固城看看是否如我猜测这般,既然王爷的密探已经查到确切消息,我想直接带兵去支援大将军。只是如今幽州军被朱东宇安插了太多亲信,我没有虎符,不能直接调兵,肯跟我走的士兵至多只有一万,怕是人数不够。”聂庄如实道。 唐晓慕问:“若是有虎符呢?” “那四万大军都能调动,只是最好留一万人守城,以免敌军偷袭。”聂庄说。 聂庄父母都是漠北边境的普通农户,后来被安跶人屠村时所杀。 他十二岁时混入军中,试图去杀安跶军为父母报仇,被唐元明在战场上救下。 从此聂庄一直跟在唐元明身边,算是唐家的家臣。 唐元明有心栽培他,聂庄自己也争气,只要再熬个两年,他也能执掌一方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