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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还是不行,”沈于归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一条凸于表面的伤痂从腕子上横亘而过,这里的筋脉曾经断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么灵活。 “所以我现在练一下左手,还不是那么熟练,平日里解闷乱画一气还行,就是登不上台面。” 封一鸣凑近看了看沈于归乱画一气的作品,不禁皱眉,“你这是乱画一气,那我们画的岂不都是狗扒的了?” 只见画纸上一支写意秋菊,初绽在一场严霜之后,但姿态傲然,全然不受严霜所迫。用笔奔放,将其疏朗、冷峻、野逸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说是大成的名家之作只怕也不会有人质疑。 苏岑看清画上的内容却是另一种心境,轻轻一笑道:“你用上了你沈家的画法。” 沈于归淡笑:“从前尽是模仿别人的东西,如今我总算能画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恩公当日说的不错,模仿的再像,那也是仿品,没有作画时的那份心境,就少了画里的灵魂。我如今画自己的东西,美也罢,丑也罢,终究是有一缕东西牵绕着,画出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死物了。” 苏岑点头,这画上的菊花透着一股勃勃生气,确实不是之前那些仿品能比的。 又跟沈于归说了一会儿宁三通才姗姗而来,轻袍缓带,姿态翩翩,看见封一鸣不由一笑,“呦,扬州近来很太平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封一鸣回以一笑,“不比你清闲自在。” 这话倒是不假,宁三通不求功名,在大理寺挂个闲职,平日里有案子就在寺里待着,没案子就各处茶楼酒肆闲逛。而且有这重身份在这,旁人也不敢随便支使,慢慢的倒成了苏岑的御用仵作了。 宁三通道:“改天叫上郑旸给你接风洗尘,”这才看着苏岑问:“又有新案子了?” “谈不上新案子,”苏岑把之前的案情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案子有些棘手,可能牵涉到朝中权贵,而且张大人的意思是背地里偷偷查,不能放到明面上,你接不接?” “你还当真是不肯消停,”宁三通不禁笑道,“我若不接,你还能找谁?” 苏岑拱手一笑,“那便有劳了。” 宁三通找来他那大木头箱子,收拾妥当之后三人才一起出发。去贡院的路上宁三通道:“说来也巧,十几年前是陈大人和我师父承办的这个案子,如今换了你我,当年他们罢官的罢官,离职的离职,案子被雪藏,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运气好一些。” 苏岑道:“先人之志,会保佑我们的。” 他平日里不信鬼神,这里却无端就相信了陈老在天有灵,必然也希望他们能将案子告破,还死者安息。 长安贡院门口两侧林宗卿亲笔题的楹联犹在,贡院每逢三年用作科举的试场,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当日万千仕子齐聚于此,手握一支笔,胸怀万卷书,叹家国天下,书山河万顷,风光场景犹如昨日,如今却门前寥落,连当日的糖水铺子都不见了踪迹。苏岑一时竟生一种恍惚之感,想当年,他从这里开始了仕途,如今再回到这里,像是一场轮回,宿命注定他得回来这个地方。 苏岑掏出从礼部借来的钥匙,开了锁,推开两扇朱漆大门,进到贡院里来。他跟封一鸣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一时不禁感慨万千。 宁三通没进来过,不由嘀咕:“这房子怎么这么小,跟一个个笼子似的?” 苏岑笑了笑,“就是笼子。” 一排排号舍林立,可不就是一个个樊笼,从这笼子里出来的,一飞冲天,翱翔万里,也有出不来的,一辈子被锁死在这里,穷尽一生找不到出路。 穿过号舍来到贡院最后,墙根旁横排了几棵酸枣树,还没走到近旁三个人就不由一愣。 “不好。”苏岑急忙上前,看清眼前场景,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只见遍地坑坑洼洼,不远处一棵酸枣树下还被挖出了一个人形深坑,被翻出的土被堆在一旁,土色尚还新着。 第172章 试卷 苏岑走到酸枣树下,俯瞰着那个坑,慢慢凝眉:“怎么会这样?” 宁三通也凑近过来,打量了一下土坑的深浅长短:“坑长七尺有余,刚好能埋下一个人,田平之应该是被人先一步过来挖走了。” 封一鸣问:“谁还知道田平之埋在这儿?” “礼部和翰林院的人?还是当初承办此案的大理寺的人?”宁三通掰着指头一一数来,“还会有谁?” “还有一个。”苏岑突然道。 封一鸣和宁三通齐齐看过去,只见苏岑凝看着那个土坑,良久之后才轻声道:“田平之和柳珵生前是挚友,姑且不说田平之的死到底跟柳珵有没有关系,自己的好友最后死在贡院里没能出去,柳珵不可能不知道。” 宁三通恍然大悟:“你是说尸体是柳相偷走的?” 封一鸣也跟着点头,“而且礼部是柳相的人,如果真的是柳相派人来挖尸体,轻而易举就能拿到贡院大门的钥匙。” 苏岑却没有就此展眉,蹲下身去捻了捻堆起来的土,土质松软干燥,而前天夜里才刚刚下过一场雨!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查田平之的案子,还能抢先我们一步把尸体偷走?”苏岑扔掉手里的土,掸了掸手,静静抬头看着封一鸣和宁三通,眼里是看不清的一片寒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