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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想了想,“迁家大概是在十一二年前,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老爷生意越做越大吧?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清楚这些事,主人家让迁便跟着过来了。” 苏岑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显然这个管家训练有素,口严的很,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往外吐露,凡是能说的也都是苏岑自己能查到的。 一路到了后院,坐北朝南的一间正房正是徐有怀的卧房,苏岑在简单请示过之后才推门而入。卧房里中规中矩,看得出来早晨还刚打扫过,苏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从房里出来走出去七八步,苏岑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初在房里还不觉得,如今越往外走这种感觉越甚,将出院门苏岑又停了步子,回头指着正房两侧的耳房道:“那里我能看看吗?” 话虽是询问,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管家明显一愣,但片刻之后就恢复如常,对苏岑道:“大人请便。” 管家道这两侧耳房原本是备着下人们守夜时用的,但老爷没那么多讲究,夜里不用人伺候,这耳房也就闲置下来,留作仓库用。 苏岑先进了东侧耳房,果然正如管家说的那样,堆放的物件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西侧亦然,但当苏岑站在西侧耳房里,莫名觉得要比东侧拥挤。 “这两侧耳房建的大小不一样吗?”苏岑问。 管家局促地笑笑:“可能是放的东西不一样,大人感觉岔了吧?” “不对,”苏岑盯着房梁用目光丈量了一番,看罢从耳房出来,径直又进了徐有怀的卧房,站在房间正中,苏岑总算看出来这房子哪里不对劲了——房间左右不一样大。 从苏岑所站的地方往东,有十二块地砖的距离,而往西,只有九块。 加上西耳房少的那些,这个房间凭空少了能有七八尺的长度。 苏岑迎着管家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上前敲了敲西边的墙壁,果不其然,墙壁是中空的,中间只用薄薄的木板隔了一层。 苏岑回头看着管家:“是你自己开,还是我叫人过来砸开。” 那管家顶着苏岑刀子一般的目光抖了个哆嗦,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抱着一旁博古架上一个花瓶一转,一道暗门应声而开。 果然别有洞天。 苏岑信步进了暗室,看着里面的东西不由一愣。 徐有怀不愧是个古玩商人,这暗室里陶瓷、玉器、字画随处可见,一张桌上单是笔洗就摆了三四件,结果反倒显得拥挤狭促,好东西也失了意境。 管家站在门外挠了挠头,“其实就是个老爷储存古玩的仓库,怕有些东西放在铺子里遭贼惦记,这才修了这么一个暗室。” 苏岑没理会,瓷器玉器一路看过去,最里面堆的是一摞字画,还有几幅挂在墙上,其中最显眼的一副画的是一枝正盛的桃花,枝干虬曲,只伸出来一角,但窥一貌而知春,颇有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意境。 这副画最夺目的不在内容,而在画法,不同于同期花鸟画中常用的淡墨勾线、层层晕染的作法,这副画更像是纵横挥洒,肆意涂抹,画中桃花千奇百态,如火如荼,笔墨看似不经意,然则墨法、气韵、造境交相辉映,动情处酣畅淋漓逸兴遄飞,收尾处笔住墨涸戛然而止,笔走龙蛇,让人看的为之一振。 画布左上角行草题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落款是:戊午季春五日 沈存书 这副画挂在众多名画之中,非但没被抢了风头,反倒一鸣惊人,让人阖眼不忘。 苏岑盯着这画看了良久,无端就觉得,那些开到荼靡的桃花,像火。 “大人好眼光,”管家上前道,“这是我家老爷刚收的一幅画,也是他最喜欢的,经常对着画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苏岑问:“你家老爷平时都是怎么收的这些东西?” “就是到处走街串巷,从一些乡村小地方收上来,再拿到京城里卖。” “撒谎,”苏岑毫不犹豫地将人戳穿。 “这些东西,”苏岑扫了一眼暗室里的琳琅满目,“都是从墓里带出来的。” 第90章 鬼影 管家嘴角抽搐,笑得比哭还难看,“大人说笑了,东西都是我家老爷走南闯北带回来的,怎么会是墓里的呢?” 苏岑指着旁边的瓶瓶罐罐道:“我曾无意见过南朝开元皇帝的陪葬名单,这盏弦纹三足灯就在其中。还有那支青釉莲瓣盘口瓶,是前朝官窑出的东西,有几件传下来的大都磨损严重,颜色也黯淡了,而这件颜色昳丽,显然刚出土不久。” 苏岑又一指身后,“这副《巫山浮云图》 画法用的是早在魏晋时期就失传的‘高古游丝描’,这种画法的画连宫里都没有几副,你能随随便便从什么乡村野店里就收上来?” 大周律明令禁止私下掘坟盗墓,尤其是前朝皇室的墓,可能是怕自己百年之后也被哪伙小兔崽子惦记,被端了老窝,所以就此立下律法,违令者论处。 好在徐有怀这是死了,不然也得拉出来再死一次。 “所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仓库,”苏岑道,“而是你们私下交易明器的场所。” 管家被苏岑说出了一身冷汗来,后退了两步靠着墙道:“我……我不知道,东西都是老爷带回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