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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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迟】你住哪儿? 对方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隔了片刻发来回复。 【严雪宵】邮费太贵 沈迟没给人寄过东西,他上网查了查,他的东西轻只算首重,即使寄到南方也才三十,是他能承受起的价格。 【沈迟】我给你寄的东西不重,国内邮费不是很贵 手机那边的严雪宵看了阵屏幕,给少年发过去一个国内地址,接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 官山接到严雪宵电话时他刚做完一场外科手术:“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了,上次说好回国请我吃饭也没有影,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 电话那边的青年平淡答:“帮我收份礼物。” 官山没忘记十月十四是严雪宵的生日,严家如日中天,哪怕严雪宵不在国内,每年收到的礼物也是成百上千,件件价值不菲,不少人想送还送不出。 但严雪宵从没把礼物放在眼中,甚至对过生日也没什么兴趣,唯一的例外是第一年与家人决裂去普林斯顿读研时,给自己买了份生日蛋糕。 他不禁问:“是很珍贵的礼物吗?” 对面顿了顿答:“是很珍贵的心意。” 官山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反正就是贵呗,官家和严家是故交,严家还没发家时两家就是邻居,狐狸眼的医生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周四收到了一份来自边城的快递,他拆开快递包装准备寄往美国,可拆开后愣住了,和他想象中的价值昂贵不同。 只是一份包装廉价的礼物。 * 十月十四号的早上,卡尔照常早起,他拿起手机浏览今天的财经新闻,首页用明晃晃的大字写着一行黑字。 ——原油价格跳水。 因为减产协议宣布告破,原油价格已经不止是跳水了,可以说是崩盘,原油期货强行交割,一桶石油不到二十美元,还没有水贵。 他可以想象瑞文遭遇了多大损失了,作为数学系学生,瑞文一直坚信价格是可量化的,可金融市场本身就有随机漫步一说,特别是前途未明时,机器也难以判断。 他上周差一点就大批量买入原油期货了,他的心里忍不住后怕,想方面向yan道谢,走到青年的宿舍门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 他走进宿舍,第一反应便是好多哲学原典,不仅有拉丁文书,还有德文书,而青年正在拆一个从华国千里迢迢寄来的包裹。 他并不奇怪,他认识不少外国朋友,家里边总会寄来思乡的传统食物,或者是手工制作的礼物。 可令他意外的是,包裹里的东西既不是食物,也不是手工,甚至都不是华国的。 包裹中是一个产自美国的小牛皮笔记本,系着粉红色的软绸蝴蝶结。 这是……出口转内销? 卡尔眼里流露出惊讶,好奇地问:“好可爱的本子,是你恋人送来的吗?” 严雪宵的视线轻轻从粉红色的蝴蝶结上移开,神色平静地回答:“家里小孩儿。” 卡尔没再多问,yan的宿舍都是冷色调,以青年的品味大概是不会用的,他感谢了原油期货的事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他停住脚步问了句:“你这次做空期货应该能赚不少,冒昧问一句,你之前投了多少钱吗?” “不多。” 青年说了句。 卡尔不免可惜,不过他设身处地想了想,人总会下意识规避风险,虽然知道原油价格会下滑,但让他拿出大规模资金做空是不敢的。 他打开门时听到了青年又说了句:“五万美元而已。” 卡尔惊住了,五万美元不多可也不少了,意味着这次盈利至少数十万美元,他回头向yan望去,青年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他压住内心震动走出了宿舍。 而青年只是翻开小牛皮笔记本,画了一只叼着本子过来的小狼崽,看了一阵正要合上笔帽时,又提起笔在第二页画了个竖着狼耳朵的少年。 少年的面容却是空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出口转内销的笔记本 #崽崽亏# 第四十章 燕城, 严氏旧邸。 典型的徽派园林,庭院引山入水曲径通幽,湖岸线长至千米, 在城如在野,湖面灯光通明。 林斯年压下忐忑步入门厅,他不是第一次来,可每一次来都忍不住放缓脚步欣赏,然而这样一座园子, 严家也只是宴请宾客时使用, 底蕴可见一斑。 即便严雪宵还在国外未归,甚至也不见严家人的踪迹, 前来贺生的人仍络绎不绝,没有人敢有意见, 因为严家当今的家主是严照。 这在这个时候, 他望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站在阁楼上,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严照。 和他母亲口中手腕强硬的严照不同, 面相说得上是斯文,眼里总是带着笑意,身边高大的严济倒更像家主的模样,可正是如此文质彬彬的一人将严家推上了如今的地位。 他再望去时人已经在簇拥下离开了。 他母亲在一旁感叹:“像严照这样的人物,严家再出一个怕是要如日中天了。” 林斯年忙低下了头,他不敢告诉母亲的是, 梦里的严雪宵比起严照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厅里人多, 他端了一杯酒出门透气。 经过偏厅时, 忽然被一个打扮华贵的女人叫住了:“你是斯年吧?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小舒过来和哥哥打个招呼,你斯年哥哥可是考上了燕大物理系。” 季舒局促地朝他敬了杯酒。 林斯年认出了沈夫人, 沈家在西北是首富,放到燕城便不够看了,只能居在偏厅,他知道母亲不喜欢沈家,故只是礼貌地点头。 他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上次严雪宵问了句沈迟,他不知道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为什么会有交集,不由得问了句:“沈迟还在燕城上学吗?” 沈夫人明显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向优雅端庄的面容僵了两秒,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在边城三中上学,读的是边城最好的学校。” 林斯年终于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待见沈夫人了,边城是什么地方都知道,最好的学校也比不上燕城任何一家中学,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而且他在梦里听过边城三中这个学校,不久后就停办了,除了升学倒数以外,更直接的原因是—— 出了一个重刑杀人犯。 * “这次的考试我们班又是年级倒数。”王老师拿着一摞厚厚的试卷站在讲台前叹气,“按你们这样下去,没一个能上本科的。” 他将试卷递给课代表,看着排名,口吻沾上了一丝严厉:“特别是倒数第一的沈迟同学,七科加起来不到两百分,倒数第二的燕深都考了三百四十分,你是不是该反思下自己呢?” 他还是第一次当众批评一个人,他的话音落下,全班都不禁向后排的少年看过去。 而补了一天觉的沈迟刚从课桌上趴起来,默写着枪械数据,英语课本上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下午放学,他从座位上坐起来,坐他侧边的燕深临走前突然扔给他一本手写的小册子,册子上写着《提分宝典》。 少年坐回位置上,翻开册子。 庄州也被提分宝典四个字吸引,忍不住偷偷瞄向册子,想看看学习经验,当他看清内容后心情十分复杂,果然他就不该对倒数第二的学习资料抱什么期待。 第一页上工工整整写着一段话。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长度不一就选b,参差不齐就选d 少年面无表情地合上了册子。 一边帮沈迟收拾书包的施梁看着册子疑惑地问:“不过燕深怎么会传授学习经验,我感觉他一直独来独往的,班上的人都不敢和他玩。” “这个我知道。”庄州有经验地回答,“我上高一时燕深是倒数第一,我上高三时燕深还是倒数第一。” “估计他第一次碰见比自己成绩还差的,怕你被老王批评后自尊心受不了退学了,他又成了倒数第一。” 别说燕深了,自从沈迟转到了班上,他每次的考试压力都小了不少。 虽然庄州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可少年冷冰冰地望了过来,他迅速转开话题:“倒数没什么不好,反正班里第一名都考不上大学。” “不过如果能考上,我想考燕城美院。”提到未来,庄州的眼睛浮现出希冀。 施梁把收拾好的书包递到沈迟手中,语气也充满憧憬:“我倒没有想考的大学,可以的话,希望是大城市的学校,毕业留在大城市,把母亲接到好医院看病。” 沈迟只是接过书包,不发一语地站起身。 庄州问了他一句:“你想过你的未来吗?” 沈迟握紧手中的书包肩带,微微垂着头,发梢遮住琥珀色的瞳孔,显得异常沉默。 当女人知道他不是亲生的孩子后,一次次把他扔在机场,他总能找到办法回去,最后一次,女人把他丢在火车站,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向衣着华贵的女人。 女人冷静地对他说:“沈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没有意外,你会在边城的贫民区长大,是沈家养了你十八年,你以为自己可怜?不,可怜的是我的孩子,被你偷走人生,不过乔木始终是乔木,后半句话你应该不想听。” 少年收回思绪,抬起头:“没有。” 他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只想快点还完钱,至于是在边城还是在燕城都没什么差别。 他的人生不会更烂了。 沈迟提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他只是途径店门边便闻到草莓蛋糕酸甜的香气裹在风中,闻起来就很好吃。 少年不禁停住步伐,可是看了眼蛋糕上的价格又继续目视前方向前走了。 因为昨天直播得太晚,整个白天昏昏沉沉的,他走回房子打开手机时才发现,还没有对严雪宵说声生日快乐。 * 严雪宵放下书接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严照的声音:“你今天没回来,我很失望。” “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但你为什么能学毫无用处的哲学,因为你生在严家。” 青年神色平静地挂断电话,继续翻开书看着,只不过翻页的时间比平时要长。 屏幕上出现一条语音消息,他皱着眉拿起手机,看清发信人后,青年英挺的眉渐渐舒缓,划开消息。 少年澄净的嗓音在手机上响起,仿佛近在耳边,清晰得能听见细微的喘气声:“生日快乐,今天吃生日蛋糕了吗?推荐草莓味的。” 他并没有过生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