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面试

    “这个社会除了显性的社会等级之外，还有隐性的社会等级。有些人在人际交往方面非常优秀，几乎人人都喜欢，事事都顺心，这样的人叫上层人。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人际交际能力非常差，即使拥有非常耀眼的才能，也往往更容易引起他人下意识的警惕。这种人其实很难出头，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压力也会倍增。根据心理学原理，压力会大量占用大脑的处理空间。所以，这样的人非常容易被群体孤立，并且鲜有成功。这就是所谓，隐性的下等人。”

    关闭手机，尹沐卿叹了一口气。本来通过想刷网来缓解紧张的情绪，结果看到这条扫兴的帖子，不知怎么回事，总之心情更糟糕了。

    抬眼望了望周围，一群莺莺燕燕简直能亮瞎双眼！从长相到身材，从妆容到服侍，每一个都是一顶一的大美女。而且从她们看起来和气融融，实则互相攀比的交谈之中，尹沐卿得知，这些人全都是超一流的高材生！

    又叹了一口气，尹沐卿更紧张了。她毕业于一个在本地还能排得上号，在全国却完全说不上名的地方大学。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大叁时立志要进入秦氏集团，从那时开始，为了短短两天的笔试，尹沐卿准备了整整两年！至于面试，尹沐卿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她从小就口齿伶俐，爱看杂书，对国内外的大小新闻也相当关注。可是，一到面试现场，她异常后悔自己没有准备得再充分一点！

    明明穿了一身自认为是最好看的衣服，可与其她人比起来，尹沐卿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一块简直是抹布！不止衣服，学历、容貌、气质、自信统统不如别人。就连尹沐卿一直引以为傲的及臀处女发也显得极其老土，在这群大美女中间，她的老土极其显眼！

    尹沐卿坐在小角落里，忘却眼前的景象，又沉入白日梦里去了。梦中，她成功进入秦氏集团，成了十几万职员中的一个。长辈们都很欣慰，因为她终于证明了，她果然是有用之才。同辈们都很惊讶，因为她终于有资本炫耀，告诉那些人，她确实是有用之才！

    但是不止如此，她会继续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不断锤炼自己，不断学习新的知识。然后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典型的职业女性，干练、自信、坚强，比任何人都优秀，比任何人都耀眼！再然后，她会挣很多很多钱，接着，找一个更能挣钱的老公，比如说皇子……皇子貌似不行，那就找帅气的实干家，年纪稍大一些，成熟一些的类型。其实外国人也不错，只要学好英语，一定能得到接触外国人的工作，那样的话谈个异国恋也挺好的……

    “尹沐卿，尹沐卿，尹沐卿！”突然意识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尹沐卿蹭的一声站起来，大音量回答：“到！”整个会场到处都是她的声音，先前还有些嘈杂，尹沐卿一声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尹沐卿立刻慌张起来，随即在心里暗暗后悔，她又没控制好自己！余光瞥见美女们偏眼看自己，互相说着悄悄话，嘴角还带着嘲讽的笑容，尹沐卿顿时脑袋昏沉。怎么办，又给别人不好的印象了，怎么办，天呐，我怎么又做白日梦了！

    进入面试会场，看着长桌对面，一群眼光带剑的面试官，尹沐卿更慌张了。特别是长桌中央，那个满头银丝的精瘦老头，一看见他，尹沐卿立刻吓得丢了魂。

    他可是皇帝啊！

    虽然这里是秦氏集团的招聘会场，但老皇帝也没必要跑到这种地方来给应届毕业生面试吧！

    深吸一口气，尹沐卿绷直了身子坐在长桌前。没关系的，尹沐卿暗暗给自己打气：我有能力，我一定可以；放轻松，想象此时正与大学老师讨论时政，我没问题的，我很棒！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尹沐卿渐渐压住所有的负面情绪，露出大方的微笑。

    一个戴着眼镜的面试官静静看着尹沐卿的简历，抬眼瞟了一眼本人，开口道：“自我介绍。”

    尹沐卿立刻开口：“我叫尹沐卿，来自庐江郡，毕业于庐江师范大学，擅长……”面试官突然挥手打断：“说说你为什么要来秦氏集团？”

    尹沐卿连忙回答：“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实现财政自由。”

    面试官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这让尹沐卿很紧张，她拼命压住自己的慌乱，继续说道：“我相信自己能在秦氏集团发挥作用，我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我的视野也比其他人更加广阔。而且，我很有耐力，我相信进入秦氏之后，我能变得非常优秀！”

    面试官哼笑：“像你这样会吹牛的毕业生倒是很少见。”

    尹沐卿属于完全听不懂潜台词的笨蛋，所以立刻接口道：“不错，我确实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人。所以如果雇用我，我相信我可以为贵公司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啦看待问题。”

    一位女性面试官立刻皱起眉头：“你以为你一开始就能当上管理层吗？那么，你不愿意从基层开始做咯？”

    尹沐卿这才终于听懂他们的言下之意，顿时有些慌张：“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我理解世界的方式比较独特，说不定在某些棘手的问题上更有优势……”

    戴着眼镜的面试官推了推眼睛，用加重的语气重复了尹沐卿话中的叁个字：“说不定！”

    女性面试官立刻哼笑：“说不定可以，也说不定不可以吧。我们秦氏集团凭什么聘用你呢？”

    尹沐卿终于发现自己吹牛皮吹过了，一肚子苦水此时瞬间翻江倒海。她实在不明白，同样的话，说给爸爸和爸爸的朋友听，他们都会很高兴，也很喜欢，为什么同样的话，说给其他人却会遭到讽刺呢……

    尹沐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砍掉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逼着大脑在电光火石之间给出答案：“秦氏集团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经济体，涉及的领域也几乎涵盖了整个秦国乃至整个世界的所有区域。像这样的公司，我认为，一定需要各方面的视角来观察世界。因为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永远屹立不倒，就必须全面理解它所生存的环境！”

    “你还没进公司，别说得你好像就是高层一样。”

    被面试官如此讽刺，尹沐卿顿时一噎，说不出话来。同时，心中的不安更胜，双手开始发抖了！

    尹沐卿这个时候脑子里只想着如何回答面试官的问题，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所以即使死死盯着前面，她依旧没发现，老皇帝频频皱眉的表情。

    带眼镜的面试官在面前的白纸上随意写了几个字，用极其嫌恶的眼神看了尹沐卿一眼，哼笑道：“你可以走了。”

    “等等。”一个苍老，却力度十足的声音出现，众人皆惊，都转头看向老皇帝！老皇帝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不停刁难的那两个面试官，问尹沐卿：“如果让你做秦氏的老板，说说看，你会怎么做？”

    尹沐卿顿时精神一振，因为这种问题她简直天天和长辈们讨论：“我觉得，应该大量削减过多富余的开支，趁着经济泡沫最繁荣的时候赶快将房地产等高价泡沫资产变现。然后大力发展新能源、新科技、传统文化产业等等泡沫化可能性不高，却有长期收益预期的产业。”

    先前一句话没说的中年面试官问：“那我问问你，该什么时候变现呢？你如何保证卖出去的资产能以最高价卖出呢？至于投资长期收益型的产业，你知道投资不成熟的产业需要多少钱吗？如果大量投资之后无法获得预期的收益怎么办呢？后续投资的基金要从哪来呢？”

    这些问题尹沐卿没想过，她从来就是夸夸其谈，可从未深入思考这样的问题。但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也看过不少新闻和时事评论。尹沐卿咬了咬嘴唇，强大的压力此时难得成了助力，竟逼着尹沐卿一瞬间想出答案：

    “首先，要进行科学的评估。可以聘用更多优秀的金融人才，还可以咨询国内外的智库和大学以找到最合适的卖出时机。投资领域的选择也是如此，首先要以专业人才详细分析市场和自身优势，列下短中长期计划，合理分配资金，以达到渐进式发展。”

    老皇帝又问：“事情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如果坐上高位，你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尹沐卿似乎有点说上瘾了，居然毫不犹豫开口反驳：“我秦国屹立千年而不倒，就是因为它不断的改革。古有秦文王扶苏改弦更张，启用仁德为尊的儒家，才能安定人心，使八方蛮夷来服。后有秦孝武帝启用君主立宪制，秦国才能在战乱之中走向现代主义。再接着，第叁次世界大战爆发，如果没有秦慧帝积极斡旋，国际和平条约就不会存在，国际贸易组织也不会重新设立，更没有今天，我秦国乃至世界的繁荣！现在全世界都处于经济发烧的状态，全球经济都建立在金融泡沫之上，如果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气魄，秦国经济很有可能会硬着陆。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够了！”老皇帝一声气力十足的声音将尹沐卿打断。尹沐卿吓了一大跳，突然发觉自己一口气说多了！老皇帝的表情有些暗沉，尹沐卿心中大喊不好。想要立刻说什么以补救，张了张嘴却立刻又被老皇帝喝住：“够了，不用再说了，你走吧。”

    为了这份工作，尹沐卿从刚上大学就开始准备了。为了对付自己一向偏弱的笔试，尹沐卿的努力程度简直可以用自虐来形容。大学一毕业，尹沐卿就不顾一切跑来首都参加秦氏集团的招聘会。没有一个人看好，尹沐卿却一直孤单的独自坚持，这种酸楚，并非一两句能说得清楚。

    从小到大，尹沐卿从没成功完成过哪怕任何一件事！即使人人都知道她在某些方面很优秀，但一张鲜红的成绩单足够打碎她所有的自信！对尹沐卿来说，哪怕一件也好，只要成功一次，尹沐卿就能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是废物！一次一次挫折和孤立当中，尹沐卿甚至已经开始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差，注定是社会上最下等的存在……

    这次应聘又是如此，辛苦的努力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尹沐卿甚至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大部分人一样思考，为什么偏偏生成这样的奇葩！奇葩是天生的孤独者，无法融入任何圈子的人。各种痛苦与自卑的纠缠当中，尹沐卿又产生这样的想法：要是，我从没有出生就好了……

    几天后，录取名单出来，果然没有尹沐卿的名字。

    关掉电脑，尹沐卿钻进被子里，连续几天的焦虑和恐惧终于等到了这个结果，尹沐卿虽然早就意料到，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她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不行，她知道自己很自大，但梦想简直成了她心灵的支柱，想变得更优秀的愿望却成了魔咒，从小塑造着她，从小掌控着她。

    尹沐卿从小成绩就好不起来，她便喜欢吹牛，喜欢张扬，希望更多人能够关注她。是的，关注得到了，却是负面的关注。可尹沐卿自己偏偏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其实所有人都在孤立她。为了得到所谓的朋友，她更加特立独行，更加张扬。等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学习常识的机会，人际交往的规则更是完全不懂。

    为什么呢，尹沐卿想，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帆风顺，成绩又好，朋友又多，什么都做得好；而我，为什么我总是走下坡路呢？看样子，我果然是下等人，比任何人都差，连活在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大学毕业之后，尹沐卿立刻跑到首都咸阳。咸阳的房价很高，租金也贵的离谱。家里虽然叫她不要担心钱的事，她自己却用得很不是滋味。这小小的房间可花了不少钱啊！如果不能进入秦氏集团，她来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虽然爸妈说进不了也没关系，可是，可是……

    尹沐卿抱着枕头哭，哭了整整一晚上。梦想实在是太遥远了，半睡半醒之间，尹沐卿终于决定：还是回家吧。梦想……这个如同诅咒一般的存在……还是放弃好了。

    “我不是这块料，我不是这块料，我不是这块料……”尹沐卿低声喃喃着，似乎想劝说自己死心，可是燃烧了二十年的心，这颗倔强的心，如何才能完全碎掉？

    第二天，尹沐卿下午两点才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洗漱一番，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电脑，咬了咬嘴唇，她还是穿上衣服出门去了。现在就买票回家吗？现在就回去吗？承认自己失败了吗？尹沐卿用力甩了甩脑袋，不管了，先去买菜吧，晚上要吃些什么呢？

    下楼的时候，她想着，要不要试试别的公司？整个咸阳又不止秦氏这一家大集团。自嘲的笑了笑，尹沐卿摇了摇头，咸阳的公司哪是那么好进的？没能力，怎么整都没用。就像小时候，以为换了班级，换了学校，情况就会变好了……尹沐卿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呢，错的始终是我自己，没有能力的始终是我自己；就算环境改变了，只要我没变，环境依旧会变糟糕……

    尹沐卿习惯性打开信箱，拿出里面的一迭广告。正准备丢掉，尹沐卿突然发现一封信。信封的样式十分古朴、厚重。绝对不会错，这是秦王朝专用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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