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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已经不困了,“什么好朋友?买衣服?” 江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飞快说道:“晚安,早点睡。” 电话挂了。 唐修一脸无语地从床上坐起来。年轻人的追求方式太奇特,他越来越看不懂了。他坐在漆黑的屋子里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叹口气,摸索着下床开门。 宿舍楼道里的走廊也是一片漆黑,安静无声,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纸袋。 他弯腰捡起来,能感觉到对面房门里趴着一个偷看猫眼的家伙。 老祖宗的石头心不由得软了一软,他走到那边门口,低声道,“晚安,早点睡吧。”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口走开了。 唐修回到房间打开灯,从纸袋里掏出了东西。直到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后,他才反应过来江桥所说的好朋友是什么,他惊讶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半天,终于没忍住,在房间里低笑出声。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玩的凡人啊。 江桥送他的是一个透明的蚕丝防尘罩。所谓的“好朋友”应该是指集魂幡,那面被他诟病了无数次的丑陋的破旗。 唐修笑得停不下来,生平第一次笑出声,笑到浑身发抖。他笑够了后突然想到什么,万年淡定的老祖宗也变得坏了,他拿起防尘罩往集魂幡旁边一比,“喏,昨天那个凡人小辈送你的赔罪礼,喜欢吗?” 集魂幡一声没有,贴着墙壁装死。 “我觉得挺好看的,简单大方,料子也很有质感,配得上你万年大道的身份。而且你穿上它,以后也不用担心小辈们再嘲笑你起毛边了。”唐修笑着站起身来,把那件“衣服”轻轻地披在了集魂幡的身上,捋了捋,“感受一下来自凡人的爱意吧,老伙计。” …… …… “我对你最赤诚的善意,竟成我双尾白狐灭族的凶器!”明晃晃的铡刀下是被锁妖链紧紧束缚的白衣少年。少年十指死死地抠住高台的木板,洇满了鲜血,那双清澈的黑眸中也渐渐洇生出殷红的血丝,他不屈地抬头看向远处,脖子上青筋暴起,面色苍白有如狐鬼。 铁链声笨重刺耳,少年无视悬在身上的铡刀用力挣扎,高声喝道:“人君!我双尾白狐是世间最后一只纯血妖灵,你骗我杀我,人族必将天诛地灭!” 收音器里回荡着唐修慷慨激昂的声音,有如洪钟,听得人眼神都呆了。副导演过了好半天才从屏幕上收回视线,摘下耳麦,“好强的爆发力。这孩子台词功底太深厚了,音色充沛铿锵有力,平时都看不出。” “真不是科班出身吗?” 江桥没说话,他紧紧地盯着屏幕。监控屏幕上,特写机位渐渐拉近,给到唐修的双眸。属于小白的少年意气已经褪去,凄厉和狠绝写满了那双漆黑的瞳仁,苍白皮肤下暴起的青筋更加让人感到揪心。昨天片场里少年清甜美好的笑意犹在眼前,让屏幕上铺天盖地的恨更为惨烈。 有些演员要靠后期音乐布景带观众入戏,可有些演员,在粗糙简陋的道具下演绎,就已经能拉着观众脑补出隆重的场景。 万年老祖宗的绝代风华,要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江导?江导?”副导演拍拍他,江桥眼眶是红的,这有点吓人,他跟江桥这么多戏,还是第一次看江桥出不来。 江桥猛然回了个神,喊停,然后抬手擦了下眼。 副导演全当没看见他一时的失态,“您真是慧眼识英才,当初唐修面试时是能看出潜力,但谁能想到潜力这么惊人呢。这种镜头一镜到底,实在是太爽太痛快了。” 江桥依旧不说话,他的心在胸腔里咣咣咣狂跳,捶得胸口发痛。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回荡。 唐修!唐修! 大概从第一眼起,就注定了自己会步步深陷,直到不可自拔。 江桥豁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远处本该配合助理们拆身上道具的唐修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能看见道具组的人在收那些镣铐。助理们笑呵呵地谈论着待会中午吃什么,全场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没从那场戏里走出来。 他小跑过去抓着唐修的助理,“唐修呢?” 助理笑道:“有电话叫他,脱了这些手镣就着急忙慌地跑到后面接电话去了。” “哦。”江桥无端松了口气,“在哪?” “后面换衣间吧。他的衣服之前是锁在那儿的。” 江桥快步往更衣室走。剧组影棚后的更衣室是临时的,一次只能供一个人使用。他无视了门口翻过来的“使用中”的小牌子,直接推门进去了。 唐修正站在里面打电话,回头看见是江桥愣了一下,但没有停下。 “对,就是他,你查了吗?” “蛛丝马迹的确有一些,但我的逻辑现在还不够严密,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不和你说了,你先查吧。” “嗯,就查那次出事前后几天他在哪、见过什么人。” “好,我等你消息。” 唐修打电话时神态如常轻松,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到镜子前,拿化妆棉蘸着卸妆液把脸上的假血擦了,人工泪液滴入眼眶,洗掉了那些赤红,苍白凄厉的感觉顿时消失。他看着镜子里的江桥微笑,举止轻松。 江桥心里又透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