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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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梧道:“就在鱼行外面。” 林奴儿想了想,南大街那边行人商客众多,掉银子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还是义正言辞地教育道:“下回若见着地上有银子,万不要随便捡。” 顾梧好奇地道:“为什么?有银子还不能捡?” 林奴儿道:“若是有人故意设下局讹你怎么办?” 她说完,便把碎银子吹了吹,用帕子仔细擦干净,收进了荷包里,顾梧有些忍俊不禁,凤眸含笑地应道:“好。” 因得了一笔横财,林奴儿的心情颇好,也不计较顾梧偷小猫儿撒谎骗她的事情了,让人去后厨又端了一碗鱼羹来,放在他面前,道:“这才是给你的。” 顾梧双眸微亮,他的眉目本就生得俊美,星眸剑眉,瞳仁幽深澄澈,这般笑起来,恍惚叫人生出一种被深情注视的感觉,林奴儿竟觉得面上有些微热,她摸了摸脸,心想,大概是屋子里的炭烧得太旺了。 既然知道小猫儿是被拐来的,林奴儿便提议将它还给母猫,她趴在桌几上,托着腮道:“这猫太小了,还是别让它与母猫分开了。” 顾梧一边喝鱼羹,看了一眼那同样在舔鱼粥的小奶猫,赞同地点点头:“好,送回去。” 留下来说不得以后还要跟他抢吃的,这种威胁最好还是早早地清理掉。 等喂完了鱼粥,林奴儿捧起猫,跟顾梧去了当时捡到它的那间耳房,把小猫儿放在门板下,等着母猫过来,小奶猫刚刚吃饱喝足,这会儿十分活泼,试图爬出来,扒着门槛往外蹭,只是它爪子细细瘦瘦,没什么力气,徒劳无功地喵喵叫。 深冬的天气还是很冷,林奴儿有些担心地道:“那狸花猫还会回来吗?” 顾梧其实根本不在乎那猫回不回来,但是他见林奴儿面露忧色,便道:“先等等看,若是不回来,我们派人去找它。” 林奴儿点点头,两人就在旁边守着,等了半天也不见狸花猫的影子,林奴儿便让府里的人去找,阖府上下都发动起来,一时间到处都是呼唤猫儿的喵喵声,墙外偶尔有行人路过,有些懵然道:“这家府上的猫也太多了吧?” 找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人来回,说狸花猫找到了,彼时林奴儿正在给小奶猫喂鱼干,它吃得十分欢快,两只耳朵不住地抖动着,又是蹭又是舔,发出娇软的叫声,撒娇似的。 林奴儿把鱼干喂完了,又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走,带你寻你娘去。” 小猫儿粘乎乎地蹭她的手指头,林奴儿都有些舍不得这小东西了,她把猫揣在怀里,跟着下人到了狸花猫的地方,它正蹲在花圃边上,低头吃着鱼,全然没发觉不远处藏在树后的一溜儿王府下人。 林奴儿在不远处的地方把小猫儿放下,将它往狸花猫的地方推了推,道:“去吧。” 小猫儿绕着她的腿边转,直起身不停地扒拉她的裙摆,像是要她抱起来,林奴儿挠了挠它的头,始终不抱它,它只好又蹭了蹭,朝狸花猫走去。 狸花猫吃鱼正吃得起劲,半点都没搭理自己的孩子,等吃饱了,它才舔干净了爪子,小猫儿凑上去喵喵叫,它一爪子给推开了,把它推得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小奶猫蒙了,林奴儿和顾梧也蒙了。 然后狸花猫作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它低头把小猫儿叼起来,施施然走向林奴儿,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把小猫儿放下了,然后冲她喵了一声,转身就步伐轻快地走了。 林奴儿吃惊地道:“它这是不要了吗?” 夏桃掩口轻笑起来,道:“它这大概是想让娘娘帮着照顾孩子呢。” “是啊,”旁边有一个婢女接口道:“奴婢曾经听说,猫儿十分聪明,它们会在生下小猫之后,把孩子叼给心善的好人,请他代为照顾,奴婢原以为只是个传言,想不到今日真的见到了。” 而一旁的顾梧:……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 乾清宫。 景仁帝正在喝药,苦得他不住皱眉,道:“太医和朕是过不去吗?怎么越来越苦了?” 他说完,拈起一块糖瓜送进口中,梁春笑着道:“良药才苦口啊。” “胡说,”景仁帝道:“都是骗人的,不信你随便抓几味药材混在一起熬一个时辰,肯定一样的苦,上回朕让你与太医提的建议如何了?这药能搓成药丸吗?” 梁春答道:“张太医说了,若换成药丸,药性就失了大半,为了龙体,皇上还是忍耐一些日子吧。” 景仁帝长叹一口气,把碗放下了,梁春见他生闷气,便说起旁的事情来,好使他开心,道:“方才秦王妃派人入了宫。” 景仁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道:“她来做什么?” 梁春笑道:“秦王妃娘娘给御膳房送了一个菜品方子,听说是叫水晶鲈鱼羹,味道十分鲜美,皇上要不要尝一尝?” 景仁帝矜持地点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在新菜品的诱惑下,他勉强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不再满口抱怨了,又想起一事来,道:“朕昨日不是让钦天监去算日子了么?如何?” 梁春连忙道:“回禀皇上,奴才已问过了,钦天监说,腊月十八日是大吉,诸事皆宜,难得的好日子。” 景仁帝点点头,道:“那就拟个旨,命礼部去着手准备册立皇后的事宜吧。” 他顿了顿,道:“一切从简,不必大肆铺张。” 梁春答应下来:“是,奴才遵旨。” 他退出了寝殿,往外走去,岂料才没走出乾清门,就碰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险些跟他撞上,梁春呵斥道:“规矩呢?”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扑通跪下了,道:“公公恕罪,公公恕罪!” 梁春道:“这么慌张,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太监连忙答道:“慈宁宫派了人来传信,说太后娘娘突然不好了。” 梁春的眼皮子陡然一跳,心说,这岂止是不好,这是要翻天啊。 “就在这等着,咱家先去禀过皇上,”梁春锐利地扫过众人,道:“谁也不许胡乱说话,否则就拔了他的舌头!”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 秦王府。 用过午膳,林奴儿便照例小睡,顾梧躺在旁边的被子里,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儿,被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他登时一个激灵,伸手把林奴儿的被子一掀,一只橘色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懵懂地与他对视:“喵~” 顾梧:……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它从被子里拎出来,放在脚踏上,冷笑:“你也配?” 小猫儿无辜地回视:“喵~” 第55章 病倒。 “哗啦——” 杯盏尽被扫落在地, 碎裂的瓷片飞溅开来,滚落在宫人的脚边,她吓得一缩脖子,噗通就跪下了, 战战兢兢, 抖如筛糠。 天子之怒, 并非所有人都承受得住的, 便是梁春, 也鲜少看见景仁帝这般生气, 他伏跪在地上, 看见帝王深色的常服下摆在眼前闪过, 疾走几步, 忽然停住, 然后又快速地踱步起来。 这是景仁帝发怒的时候最常做的动作,他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竭力压抑着心里的怒意,然而愤怒依旧源源不断地往外奔涌, 他一拂袖, 抓起桌上的九龙纹茶盏啪地又砸在地上,继续来回踱步,景仁帝愤怒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因为过于生气,他的心口用力地起伏着,额上青筋暴起,呼吸声变得粗重,梁春低声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景仁帝冷笑道:“她这是要催朕的命呢。” 梁春不敢言语了,满是寂静, 景仁帝忽然扶住额头,往后倒了下去,梁春登时肝胆欲裂,神色惊恐,一贯尖细的声音都变了调:“皇上——” …… 景仁帝又昏倒了。 宫里消息传来的时候,林奴儿才刚刚睡下,她一听说此事,睡意顿时一扫而空,猛地坐起身来,盯着夏桃道:“怎么回事?” 夏桃摇摇头,道:“宫里的人还没走,娘娘去见一见吧?” 林奴儿立即披衣下床,穿戴好了,带着顾梧去了花厅,一个小太监正在等候,见了他们来,连忙行礼,林奴儿问道:“皇上怎么会忽然昏厥?” 那小太监道:“听说是怒急攻心,才昏了的。” 林奴儿狐疑道:“什么事情这么生气?” 小太监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梁总管命奴才来报个信儿,如今信带到了,奴才就先告退了。” 林奴儿点点头,道:“有劳了。” 那太监行了礼,便退了下去,顾梧问道:“奴儿,我们现在要进宫吗?” 林奴儿道:“你父皇病倒了,我们要去看看他。” 她说完,命人套了马车,带着顾梧直奔宣德门,一路入了皇宫,等到了乾清宫时,她才发现,自己来得已经算是晚了,乾清宫里乌泱泱一大拨人在门前等候召见,后宫嫔妃以赵淑妃和德妃为首,另有慈宁宫的人,还有诚王、肃王和寿王,各自携了王妃,看见林奴儿与顾梧来,众人都没什么反应,只眼巴巴地盯着寝殿紧闭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梁春从里面出来,众人立即围上去,赵淑妃一马当先,问道:“梁公公,皇上怎么样了?” 梁春垂着头,道:“皇上的病情有些严重,太医正在诊治,方才醒了一回,又睡过去了。” 赵淑妃满面忧色,红着眼圈道:“怎么会这样,之前皇上的病情不是已经有了起色,甚至能上朝了吗?” 梁春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听闻太后娘娘病了,一时间忧思过甚才忽然病倒。” 林奴儿听了,心里升起几分疑虑,之前来王府报信的小太监不是说,景仁帝是怒急攻心才昏厥的吗?这会儿听梁春的意思,又是因为太后的缘故。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又或者……是因为太后生病,所以景仁帝才大怒? 林奴儿这边百思不得其解,那头的几个嫔妃们已经开始哭起来了,一个比一个伤心难过,无论是不是出自真心,如今在景仁帝的殿门口,都恨不得直接哭晕厥过去。 而赵淑妃更是其中最厉害的,直接软倒了,寿王顾晁连忙接住了她,道:“母妃!母妃您没事吧?” 但见赵淑妃似乎喘不过气了,他惊慌唤道:“快叫太医!太医呢?!” 一时间又是一通兵荒马乱,梁春动容道:“淑妃娘娘也别太伤心了,皇上是真命天子,自然会逢凶化吉的。” 赵淑妃哀泣道:“臣妾恨不能……恨不能代皇上受这病痛啊……” 顾晁也备受触动:“母妃!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 母子二人情真意切,抱头痛哭,倒把其他人远远儿比下去了,一旁的林奴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景仁帝现在要驾崩了呢。 再看其他几个嫔妃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不甘示弱,哭不出来的干脆就以帕子掩面,扯着嗓子嘤嘤哭,林奴儿看了半天,唯一一个哭得还算真切的便只有德妃了,她眼眶微红,眼角湿润,大约是来得匆忙,忘了带帕子,只拿着袖子轻轻拭泪。 旁边的诚王见了zwnj;,顺手递了一方手帕给她,德妃轻声道了谢,问梁春道:“太医如何说的?皇上的病情严重吗?” 梁春答道:“太医还在诊治,具体如何,未能与奴才详说,娘娘和王爷们不如先回去吧,等皇上醒了,奴才再遣人去禀报。” 德妃颔首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她说完,便对那几个嫔妃道:“都不要聚在这里,反倒打扰了太医给皇上瞧病,咱们也帮不上忙,还是各自回宫,少添些乱子为好。” 德妃是景仁帝亲自下旨选定的未来皇后,中宫之主,她说的话确实是有威信的,众嫔妃也都听了,各自散去,只有赵淑妃拭泪道:“臣妾忧心皇上的安危,愿意在这里等着,怎么能说是添乱呢?德妃娘娘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臣妾一人在这里便可了。” 她这么一说,没走的两个嫔妃也都有些举棋不定,这到底是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