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父亲的背（一）

    跟着父亲来到县城的美食街，路两侧的店面一家挨着一家，门脸都不大，但却异常火爆。“想吃啥啊！儿子。”父亲在前面道。而几年不逛一回街的我早已被五花八门的美食店看得目不暇接，想了半天只憋出两个字“随便。”

    我和老爸走进一家拉面馆，里面光线昏暗，墙面也有些发黑。大约三米宽七八米长的小屋里坐满了人，面条的热气与烟雾从人们头顶缓缓飘出。眼尖的我发现靠门口坐着的一对老夫妇吃完面准备起身忙凑了过去，在他们离开座位的瞬间便抢占了位置。话说这套抢座技能还是在网吧里练就的。

    “爸，这地方也太火了吧！”我坐下环顾四周后唏嘘道。

    “所以我才带你来这儿，这家的牛rou面我吃过两次，味道那叫一个正宗。”老爸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烟。

    “爸！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还抽啊！吸烟有害健康。”我忙劝阻。

    “臭小子，吃老子喝老子的，还要管着老子啊？”老爸笑骂一句还是收起了烟。“回去别跟你妈说啊。”

    “那你以后不能再抽了。”

    “行，唉！哪那么容易戒啊。”老爸叹气。

    “我以后就绝不抽烟，一辈子都不抽。”我斩钉截铁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老爸也认真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通红的服务员匆匆走过来给我们点餐，令我不解的是老爸给我点了一大碗牛rou面自己却要了一碗冷面。

    “爸，冷面吃的饱吗？”我有些担忧问。

    “你老爸我就好这口，不行吗？”老爸正色道。

    “是么，可刚才是谁说这家牛rou面正宗来着。”我心里嘀咕着。

    肚子里的交响曲奏了一遍又一遍，经过几世纪的漫长等待，面终于是上来了。老爸说的果然没错，汤鲜面滑、上面还飘着四大片牛rou。早就饿坏了的我一顿狼吞虎咽，父亲更是连汤都喝光了。

    酒足饭饱，我们又继续上路，下午一点多，我们来到一个废弃的厂房，父亲下车和一名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的男子攀谈起来。“这些沙子给我拉到农机楼那儿多少钱？”男子一手插进裤兜，一手夹着烟，态度有些冷傲。

    “上楼吗？”

    “不上，门市房。”

    “三十。”

    “我这也没多远，到那儿就卸车，二十跑一趟得了！”男子穿的人模狗样却连这点小钱都讨价还价，实在令人鄙视。

    “兄弟，三十真不多，现在油价这么贵，而且……”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赶紧干吧。我一会还有事。”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掏出一个新款诺基亚手机走到了一边。“哼！装什么装啊！用得起两三千的手机还差这二三十？”我心中虽有些不爽，却只能在父亲的催促下埋头干活。

    七月的太阳像是会喷火，我和父亲顶着三十几度的烈日埋头苦干。我负责撑袋子，父亲用锹装，装到半袋就搬上车，别看半袋沙子看起来不多，拎起来却很重。我搬了几袋后胳膊就酸了，父亲见我有些吃力就换我装沙子他装车。可尽管如此，没过一会我便汗流浃背，父亲的衣服更是湿透了。经过一番苦战，那一米多高的沙堆终于被夷为平地，上车后我一口气喝光了一整瓶矿泉水才活过来。

    车子开到农机楼下的一栋毛坯房，老爸刚准备卸车，那个爱装x的西装男却走过来说；“那个楼下卸一半，楼上卸一半。”

    “啥？刚才你不是说不上楼么？”老爸有些生气地质问。

    “我刚才说的是不上楼，可我这门市房也分两层啊，你都卸一楼，那我二楼不装啦！”男子竟还强词夺理。“你们要不愿意干我就雇别人，干活的人有的是。”

    “你……”父亲气的直发抖，直盯着男子，“那要是上楼的话就得加钱了，你得给四十。”

    “四十？”男子冷笑一声，“就三十，爱干不干，要不你就卸地上，拿十块钱走人！”男子态度十分强硬。我怒发冲冠刚欲上前理论，却被老爸拦住，只见父亲对我摇摇头后低声道：“你往一楼卸，我往二楼卸。”说罢父亲就扛起半袋沙子上楼了，看着父亲佝偻的身影，我鼻子一酸，恨不得冲上去揍那无赖男一顿，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是魔鬼，打人要后悔。

    最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气喘吁吁将一袋袋沙子扛上楼，自己却帮不上忙。最后在我的一再坚持下，父亲终于同意最后一袋沙子由我扛上楼，可就仅仅是这一袋，我就累的腿软。

    拖着筋疲力竭的身体，我们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爸，这种人渣经常能遇到吗？”我瘫坐在后座上仍义愤填膺。

    “偶尔吧，这社会鱼龙混杂啥样人都有，不过这种不讲规则的人注定发不了财。”老爸单手握着方向盘淡淡道。

    “那咱以后就不能找点轻松的活干吗？你都四十了，老干这么重的活把身体累垮了咋整啊。”

    “呵呵，儿子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年头挣点钱容易吗，尤其是像你爹这样没文化没技术，只能出苦力的，有活干就不错了。”听老爸这么一说，我顿时无言以对。

    “所以儿子，你现在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才能轻松体面的赚钱，不要像我一样，空有一身力气，为了生计吃苦受累还被人看不起，记住，这社会没人同情你，也别指望贵人相助，一切都要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现在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候，你的每一分努力都会在将来得到回报，千万别等到我这个年纪才追悔莫及。”

    老爸重重吸了口烟继续道：“你这次的成绩让我们很失望，带你出来吃点苦也是为了你好，你父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才是咱们家未来的希望，只有你将来出人头地，找个好工作，娶个好媳妇，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和你妈才能安度晚年，你过得好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也不枉我今天挨的累……”

    车子摇摇晃晃在泥泞的道路行驶着，我反复咀嚼着父亲的话，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为了父母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要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