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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珣垂眼盯着地上的男鬼看了片刻。 他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是难得很不平和也很不礼貌地想:什么玩意? 盛珣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他视线垂落在地上一脸号丧的男鬼身上,目光有点沉,还有点凉飕飕的。 看着就特别像偷学了小秋平常惯用的沁凉目光。 “这是你……”盛珣略微酝酿了一下后才开口。 结果开口才吐露三个字音,他在“你”之后又顿住。 这话后面不管是接“你今晚原本的新郎”,还是“鬼村本来想强按给你的新郎”。 或者“如果不是你替我,这就是我今晚的仪式对象”。 盛珣觉得哪个都不对劲。 他哪个都不想说。 小秋平常的目光就已足够清凉,一般也只有看盛珣——顶多再加上家里的娃娃——时才有些温度。 此刻他也正俯瞰地上的鬼。 早已死得透透的“新郎”沐浴在更高阶的大鬼的注目下,就恨不得能把被揭开的红布给蒙回去,想把自己重新打包成一团后滚走。 半晌,小秋像对地上的鬼看够了,他接过盛珣只起了个头的话音,对“新郎”做出宣判:“这是我今晚漏掉的清理目标。” 小秋冷酷地说:“刚刚让他做了漏网之鱼,是我疏忽了,别担心,我现在立刻补上。” 说完小秋就要动手,那叫一个利落。 然而在他的手抬起来前,他感到盛珣在他手腕上按了一下。 接着身旁的人微微俯身。 盛珣趁小秋停顿的刹那抢先一步,先拎起地上试图逃窜的鬼。 金光攀沿而上。 “让我一下。”盛珣说。 他目光冲着立即扭曲了面容,一脸怨毒的鬼。 话却是冲小秋。 “我觉得这个应该由我来。”他陈述理由,“不然我可能会睡不好觉。” 小秋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显然觉得跟盛珣能不能睡好觉相比,是不是亲手收拾眼前的鬼也没那么重要了,小秋本来自己也看这身穿喜服的另一鬼极不顺眼,想亲自动手——更想在处理前先把对方那一身碍眼新郎装给扒下来。 不过听盛珣那么说,他忍住了没插手。 身着喜服的“新郎”不多时灰飞烟灭。 争动手权的两人有没有私心另说,这“新郎”起先侥幸没被盛珣小秋察觉,在被器灵们逮到跟前时又表现得仿佛懦弱无害,可假如今天来的不是盛珣一行,是真有个无辜路人被引入荒村,那对方就是那笑盈盈结阴亲的新郎官,只会对喜事将成充满得色。 恶鬼在贪生时才会嘤嘤讨饶,一旦面对的是弱小于自己的对象,他只会迫不及待展现自己的狰狞凶恶。 死有余辜。 那件沾满了怨念的新郎服随“新郎”化灰也黯然失色。 它被清除了衣服上附着的邪祟力量,露出了原本破旧模样。 小秋觉得“新郎”消失前的鬼哭狼嚎有点吵。 当对方消失,前方地面只余一件残破红装,他微微顿了一下,却在盛珣有些诧异地注视下将那破衣服给捡了起来,用力量驱使着它浮在半空。 “衣服怎么了?”盛珣问。 他以为小秋有什么新发现。 然而小秋将衣服捡起,看上去像自己也对这个行为有点云里雾里。 他慢慢拎着衣服看了一圈,没有说话。 小秋只觉得心里无端空落。 “新郎”的短暂出现,就仿佛是一个提醒,让小秋之前因穿上喜服而萌生的那点高兴消失殆尽。 他穿了一身自己或许曾经念想过的衣服。 但穿配套的另一身的人不对。 并且“新郎”还提醒着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来也是别人的,不是专门为他准备,这令他倒像个小偷,靠拿了别人东西来假装夙愿得偿,还从中获得了虚假的满足感。 所以这满足也极不经敲打。 一个他只想立即收拾对方的“新郎”和一件破衣服便能将其打破。 小秋对于情感的认知仍处在摸索阶段,他做鬼太久,记忆混淆,许多敏锐又细腻的感情变化于他来说已然陌生,他就算感觉到了也不一定能迅速辨别。 但同时,他又有某种天然的本能,知道自己惯于在他人面前内敛的情绪,又是在谁面前可以畅快表达。 他知道谁可以无条件的信任。 “我想换衣服。”小秋对盛珣说。 他垂着眼睛把衣服丢回到地上,对自身装扮也忽然兴味索然的模样。 盛珣没有介意他的反复无常,只说:“好,换。” 刚刚小秋才捡起衣服时,盛珣看起来还颇不解,没明白小秋的意图。 小秋盯着衣服看的期间什么也没说,像若有所思又像发呆。 盛珣居然就顺利解读了这份沉默。 “只是借他们的试穿一下,看合不合适。”盛珣还说,“旧的还给人家,我们回家穿新衣服。” 小秋的空落感便又被奇迹般抚平,感到自己整个鬼都变得心平气和下来了。 “合适吗?”小秋把仿佛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合适。”盛珣说。 后方忽然就有第三人笑了一下。 是林朗。 直到忍不住在后方笑出声,林朗方才让其他人意识到,他已经安静了有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