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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娃娃一个是老式人偶娃娃的模样,有着塑胶的身体和夸张的五官,满身破败地瞪一双玻璃眼睛冲人咧嘴微笑。 另一个小熊本该憨态可掬,然而身体只剩下半边,瘪瘪的身体只能勉强维持住“坐”的造型,用它半边弯起的嘴巴向归家的人表示欢迎。 刚一进门就遭此冲击的盛珣:“……” 他与两个沉寂着的娃娃单方面无言对视半晌,听见卫生间那边传来水声,就把手里的钥匙放进两个娃娃旁的托盘里,朝卫生间那边喊:“小秋?” 小秋不知道在卫生间里洗什么,水声很大。 也似乎正因为水声大到把盛珣开门的响动都盖了过去,对方就才没第一时间发现盛珣的回家。 “你回来了?”卫生间的水声几乎是踩着盛珣的话音一停,再下一秒,小秋的脑袋便自走廊转角处探了出来。 盛珣已经能够很熟练的忽略脖子角度问题,他“嗯”了一声,先奇怪问道:“你在洗什么?” “窗帘。”小秋说,“你不是说它早该洗了吗?” 盛珣便想起来,就在头一天晚上,他和小秋还不经意间解开了一个刚搬家时发生的误会。 那得追溯回盛珣半夜醒来听到水声,还发现厕所里有亮光的那一天。 小秋后来提起过那个晚上是他在洗澡,盛珣当时没追问原因,还谨慎的想,可能就是有小秋这么爱干净的鬼,变成鬼后也不忘每晚规律洗澡吧? 这一谨慎加想当然,便“当然”得盛珣直到昨天才知道,原来小秋那晚之所以会去洗澡,是因为白天那缠住了他的窗帘其实是对方催动的。盛珣那时开玩笑的跟家具说话,还轻微谴责了下窗帘缠人的行为,质问窗帘知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洗澡了……谁知道面前站着一个当初还看不见的小秋。 死心眼的鬼主动抢过窗帘的锅扣在自己头顶,当天晚上立即动手洗自己。 别人遇到这种事怎么想不知道,反正盛珣把这个小误会给解开的那一刻,他涌到头脑里的念头只有一个——这也太可爱了吧? 这份可爱的效果依稀是还很持久,让盛珣昨晚就被可爱过一回。今天他回到家,听到小秋说在洗窗帘,又情绪余震似的再被可爱一回。 “盛珣?”之前是盛珣喊小秋,大概看人类忽然定在原地的时间有些长,于是这会,又换做还把脑袋歪在转角的小秋喊了声盛珣。 他目光在人脸上扫过,说:“你刚才喊我,是不是还有其他话想跟我说?” 盛珣回神,他又看一眼门口玄关柜上摆着的两个娃娃,伸手把小熊拿了下来:“对,我是想要和你说,小熊我拿到房间里去,先别和娃娃放在一起。” “为什么?”亲自收拾了娃娃们的小秋疑惑地问。 在日常生活中的某些时刻里,小秋的思维是非常简单的,盛珣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小秋在思考问题时往往只会顾及一面,就比方说眼前关于娃娃的摆放。 盛珣一看小秋的疑惑便明白,小秋一定是认为,小熊既然是鬼娃娃要找的东西,鬼娃娃也已经说了愿意承担一切结果,于是按着小秋思维,一个严重残损且灵智暂失的小熊,它无论如何确实被找到了,鬼娃娃要找的东西已然归来,当然就该摆在娃娃旁边。 并且小秋还觉得,鬼娃娃会为睁眼就看到找回的小熊而高兴。 “它要是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样的小熊。”盛珣带着一点无奈说,“我觉得它真的不会高兴,可能还会被刺激到立即发疯。” “为什么?”小秋又问了遍一模一样的话。 他身体也从转角后转出来,就像一个从头学习什么是世故人情的人,认真向盛珣发问:“它说过自己可以不求结果,这是它想要言而无信吗?” “我觉得这不能算言而无信。” “那这算什么?” 对于小秋的追问,盛珣想了一下才回答他:“这应该算娃娃真的非常在乎小熊。” 盛珣带着半只小熊开始朝自己的卧室走,他经过转角,小秋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要是真的非常在乎谁。”盛珣在去卧室的路上继续说,“真正看见他受苦,是很容易令做好的心理准备整个坍塌,完全不会因为单纯的‘找到了’就高兴的——心理准备之前做多好都没有用。” 这句话说完,盛珣自己心里仿佛也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便归结为他还算有同理心,对于娃娃之前的感情也很难不触动。 盛珣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小秋似乎也因为这话有过片刻的驻步。 鬼怪没有继续跟着他往前走,而是停在几步开外的位置微微偏头,神色恍然又茫然,像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正想些什么,刹那间又感受到了什么。 这个小插曲转瞬又淹没在日常琐碎里。 盛珣将还裹着他外套的小熊娃娃摆上床头——那外套是褚室建议的,说有一件来自盛珣的衣服包裹住小熊,金光持有者的气息对于本来就在正向派别里的器灵有轻度疗养效果,盛珣那天脱下给小熊的外套便干脆一直没拿走,像个特大号的兜子一样严严实实兜住小熊,只留一颗熊头露在外。 盛珣再次看向小秋,鬼怪就像把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复杂感受都忘了。 小秋的注意力只被盛珣口袋里透出的一点微弱亮光吸引走,提醒道:“有人在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