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节
要是个男儿身,绝对是当御史的好料子,瞧瞧这挖苦人的话一套接一套,瞧着不起眼,越琢磨越觉得话说得太损。啧啧,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偏她哪儿痛,她往哪儿扎,当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这丫头竟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这一句称赞对这几位大臣无疑是晴天霹雳,大家心里发觉,只觉得来找皇上来评理就是错误。 皇上本来就有意立她为后,自然看她哪哪都顺眼。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敢辱骂当朝大臣,无论在哪个朝代都很出格,偏偏皇上对她很宽容,言语间似乎还很欣赏。 那他们来找皇上评理,岂不是自找麻烦? 果不其然,他们的猜测很快应验。 皇上放下折子,“着吏部拟旨,将王耀祖,杨起隆,耿精忠,吴世璠,李天极调到翰林院担任编修一职,即日编纂《良国全书》。” 几人一屁股坐地上,个个面如死灰。他们辛辛苦苦熬了二十几年资历,好不容易才升上四五品,皇上竟然赶他们到翰林院修书,《良国全书》是个大工程,没个十几年根本完不成,他们都这把年纪了,恐怕书还没修完,人就闭眼了。 而且这只是个从六品小官。皇上连降四级,这也太狠了。 大臣跪下求饶,“皇上,后宫女子不可干政。您切不可听一女子几句胡言乱语就降了我等的官啊。” 皇上抬眸,声音透着彻骨的凉,“什么后宫女子不可干政?她什么时候进了朕的后宫,朕怎么不知道?再敢胡言乱语,拖出去打死。” 有大臣连连磕头,“老臣说错话了。老臣是说她一个姑娘不该对官员任免指手画脚。” 皇上盯着他,“不是你们先指着她的鼻子骂吗?她不得已才反击的吗?怎么你们欺负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人家也是长着嘴巴会说话的吗?” 那大臣老脸一红,还不死心,“臣只是就那数字提出论点。没有欺负她。” 皇上冷了脸,“强词夺理,还说没有欺负。你们既然知道她是女子,就该知道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你们几个官员弹劾她一个,万一她受不住上吊自杀,这责任谁负?” 几位大臣不敢回答,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双手交叉在一起,“朕倒是觉得她发明的数字很好用。那图文并茂的启蒙书籍也相当不错。比起她对良国做的实事,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差远了。朕将你们调到翰林院当编修已是法外开恩,再敢心存不满,朕倒觉得不如听了她的谏言,让你们回家修古书去。” 在翰林院当编修好歹是为国家工作,自己还是个官。 回家修书那就是被撸官,成了庶民,几位大臣当即不敢再求情,磕头谢恩。 等人全都退下去,皇上耳根子总算清静了,阴沉着一张脸将折子甩到书案上,“一个个都是蛀虫,只知道吸朕的血,也没见他们干一点好事。” 黄章在边上听着,心里反复思量皇上对广德郡主可真好啊,他给皇上倒了茶,“皇上消消气。他们也只是书生意气,其实没什么坏心眼。” 皇上嗤笑,“就是没坏心眼才更显得他们不仅蠢,而且没有自知之明。” 想到林晓这牙尖嘴利的一面,皇上啧啧,“这只八哥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听她怼别人挺爽,要是天天这么怼自己,他迟早能被她气死。 万一哪天心情不顺,冲动之下砍了她的脑袋,自己肯定会后悔。 想到自己每天不用被怼,他竟然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忍不住同情他可怜的表弟,这两人以后要是打嘴仗,就凭这小丫头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他表弟恐怕只有吃亏的份儿。哎呀,喜欢什么不好,竟然喜欢八哥鸟。 第259章 辩论赛后, 大臣们终于消停了,主要皇上偏袒广德郡主的心思太明显了,就连一开始不相信流言的张瑞和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广德郡主与大臣有所争论, 皇上站在林晓这边, 张瑞和不惊讶,但他惊讶于皇上真的听了林晓的话,让大臣们去当编修, 这可不是皇上能做出来的事。 难不成皇上真的对广德郡主有想法? 没两天, 萧定安从樊城归来, 向皇上回禀樊城发生的事,那边县令处事贪了救灾粮,已被他押解回京, 等候皇上处置。 皇上将事情交由吏部处理, 瞧他神色疲惫,让他回家休整。 萧定安想向后宫递牌子, 皇上却道, “阿娘正潜心礼佛, 过几日,你再进宫吧。” 萧定安不好再打扰, 交了差事火速回府换衣服。 张瑞和将林晓与朝臣争执,以及自己的猜测与世子说了。 萧定安一开始不相信,可联系到姑母一直不肯见自己, 他也察觉出其中有些异样。 在姑母心里, 只有皇上能超越他。要是皇上真有意立林晓为后,那姑母肯定会站在皇上那边。所以姑母心里有愧才不肯见他? 萧定安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换上衣服, 当即就叫几个下人抬了箱子去林府求见。 林满堂不肯见他, 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萧定安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林叔气还没消,他让胜邪找灵初,看看能不能约林晓出来见上一面。 胜邪兴冲冲去林府找人,谁知灵初却告诉他,林晓被林满堂禁足了,哪也不许去。 “你可知道因为何事?” 胜邪摇头,“不知道,灵初不肯说。” 萧定安思忖片刻,到底不肯放弃,半夜三更,他换上夜行衣,再次夜探林府。 林晓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窗外有声响,在外面榻上守夜的灵初听到动静,拿起鞭子追了出去。 没过多久,灵初又过来喊林晓,“小姐?小姐?” 林晓睁开眼,“怎么了?” 灵初小声道,“世子来了。” 林晓陡然间醒了,她今天听灵初说他回来了,很想见他,奈何她现在被禁足了。 萧定安不敢上前,只站在离她三步外的距离,“我听说你被禁足了,所以担心你。” 林晓见他欲言又止,打了个小哈欠,抹了下眼角生理性盐水,“我没事。” 萧定安不敢看她,拳头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十来回,终于才轻轻开了口,“你若是真想入宫,我不会怪你。” 这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准确无误传到林晓耳里,她放下手,眨了好几下眼睛,“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萧定安听到外面那些流言越传越凶,心急如焚。外人怎么样,他不在意,可他担心林叔林婶也想让晓晓进宫当皇后。 皇后可是一国之母,将来生的儿子就是太子,他最多只能给她国公夫人的名号,他们的儿子最多也只能是个国公。 两者相比,林叔林婶想让女儿入宫为后也是人之常情。 他思考了一天,终究不忍她为难,不想她夹在父母当中受夹板气,他几乎是鼓足最大的勇气才说出刚刚的话。 他不肯再说,林晓却是气死了,抄起旁边的枕头就往他砸了过去,“你不想娶我趁早说。谁稀罕你!” 气死她了!说的这叫什么话!她是那种脚踩两条船的人吗? 萧定安见她生气,心里闷闷得厉害,也忘了男女大防,阔步走了过去,揽住她,将她往自己的胸口按。 林晓趴在他怀里,可以清楚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像鼓点似地敲击在她心里。 萧定安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声音发涩让人心疼,“我不想你为难。你父母到底养你一场。要是因为我,阻了林家前程,就算我们成亲,你心里始终也有个疙瘩。” 林晓被他气笑了,她就是不明白,这些古人为什么总把前程挂在嘴边,何着她爹的前程不是他去拼,反而要拿她婚事博吗? 林晓推开他,“你想什么呢!我爹娘从未有过让我入宫的想法。他们才没想要荣华富贵。反倒你们一个个自说自话,简直不可理喻。” 萧定安瞪圆眼睛,显然没想到竟有狂喜在等着他,“真的?”只他疑惑,“那林叔林婶为何禁你的足?” 林晓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做了点小实验,我爹娘罚我禁足,跟你没关系。” 实际上根本不是小实验。她花了一个时间做了地1雷检测仪,今天头一次实验,仪器太重,导致地1雷爆炸。 发出那么大声音,把隔壁小孩吓得哇哇大哭。林满堂和李秀琴带着林晓去隔壁家赔罪,当着人家的面禁了她一个月的足,邻居才消气。 这么丢人的事,林晓难以启齿,只能含糊盖过。 萧定安长长舒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急切道,“那我明儿就遣媒人来提亲。” 只要林叔林婶答应这门婚事,表哥总不能做出强达人1妻的事吧?如果表哥真的打算这么做,他也不至于现在还不下圣旨了,可见表哥对此事还是有所顾虑的。 万一表哥真要治林叔的罪,他到时候再求皇上和姑母。看在他的面子上,林叔也不会丢命的。 林晓点了点头,“我爹今天气本就不顺,明天气应该能消了。” 时间太晚了,萧定安担心再被岳父抓到,也没跟她多说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萧定安带着官媒以及下人抬着重礼敲开林府大门。 这次场面很大,后面跟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林满堂不好直接将人往外推,将人请进屋。 官媒自打接了萧府这差事,就合不拢嘴,萧定安可是未来的萧国公,他又是皇上的亲戚,再加上他还是神机营指挥使,前途无量。 谁要是嫁给他,进门就当主母,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 “林大人,一家有女百家求,府上郡主生得国色天香,与萧世子也算是郎才女貌,若是能结成一对,一定能够幸福美满。” 林满堂老神在在听着。等官媒说得口干舌燥,捧茶润口时,他才道,“萧世子的确是人中龙凤,只我这闺女被我娇宠坏了,任性惯了。她有些地方与旁人不太一样。” 官媒定定听着,“林大人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 林满堂抬手,“这事我需得找皇上当个见证。”他扭头看向萧定安,“不知你可愿意?” 萧定安不知道林满堂要做什么,“林叔可否说说是何要求?” 林满堂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萧定安难堪。 他叫了萧定安到书房说话。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连李秀琴都不在。 “其实你并不了解我女儿。”林满堂叹了口气,“你别看她聪明伶俐,其实她有时候也会办糊涂事。尤其对人情往来几乎一窍不通。” “林叔,我家九族都没了,也没什么人情往来。唯独皇上和姑母是我的亲人,他们都很喜欢令爱。” 林满堂点头,又看向她,“她不能接受背叛。你要是娶了她,别说纳妾,睡通房,就连在外面都不能有红颜知己,她绝对接受不了这个。我们家虽然用着下人,但是从来都把下人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物件或摆设。在你眼里卑贱到尘埃里的女子,在我女儿眼里,始终是个人。” 萧定安突然想起他将灵初时送给林晓,她当时说过的话,心里隐隐有些钦佩。他生来富贵,骨子里就带着骄傲,哪怕再亲近的下人,在他眼里始终是下人,他不会屈尊降贵与他们谈心。更不用说拿他们当同等阶层看待。可她不一样,在她心里,眼里,不存在高低贵贱,只有单纯的雇佣关系。 她从平民一跃阶级成了郡主,却依旧保持原有的心性,并不仗势欺人,盛气凌人,这样淳朴的品行就像希世之宝,怎能不让他喜爱。 “林叔,你放心,我这辈子都只会有晓晓一个女子。” 林满堂抬手,“我也是从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誓言再美好也仅止于当下。你若真的能做到刚刚我说的要求,不如咱们去皇上面前立个字据。” 他想求见皇上,估计得看皇上心情,可萧定安不一样,他是皇上表弟,想见皇上再容易不过。 萧定安颔首,“可以。” 两人谈好后,萧定安递牌子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