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大唐平阳传在线阅读 - 第102节

第102节

    他几乎是坦然地笑了起来:“多谢,烦劳你告诉太医,我记得他的叮嘱,我会按时用药。”

    老车夫不堪重负般深深地弯下了腰:“多谢郎君,老奴告退。”

    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临出门前,到底还是抬头看了一眼,玄霸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心里一阵难过,不敢再看,低头走出了房门。

    小七瞧着他佝偻的背影,嘟囔道:“这老伯真真是个怪人,走了这一路,都只说他也要来这边办事,居然都没说他是巢太医家的!”不过巢太医明日要过来,他正好经过,顺便替主人来传个话问个好,也是情理中事,她没有多想,转头便问玄霸,“娘子估摸着午后才能出发了,也不知什么时辰才能到,咱们不如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一面吃一面等,也不耽误工夫!”

    玄霸原是看着门帘出神,闻言怔了怔,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不用等了,阿姊她,今日不会过来了。”

    小七奇道:“你怎么知道?”

    玄霸微笑着没有答话,他当然知道,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这一生所有的经过,看见了这世间所有的脉络,那每一条道路,都在通往今天,通往这样一个结果。

    他知道,他再也见不到阿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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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点,抱歉啊!

    下一更应该是周一晚上了(周末事情太多,jas同学也来北京了,我得做好三陪工作,我们两个这次写的文都挺冷挺冷的,全靠互相比惨,才能坚持下去,开玩笑啦,我们两个都会好好写下去的,嗯,不过要先多吃几顿好的补充能量)

    第202章 过客归途上

    微微洒了点盐粒的rou片, 放在烧得通红的银炭上一炙, 随着滋滋的轻响,一股油花的香气顿时在跳动的火光中升腾开来。

    这香气浓郁而热烈, 仿佛可以从毛孔里直接渗入五脏六腑,把一切不愉快都彻底驱散——若是不能,那一定是还没有吃饱的缘故!

    小七原是满心歉疚,满身酸痛, 此时连吃了几块烤得外焦里嫩的鲜rou, 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三郎说得没错, 今日备好的鲜rou就该今日烤了, 等到明日再烤,定然不是这个味儿了!”

    玄霸正拿了一根签子往上头签rou,听到这话抬头笑了笑:“正是,我今日才明白, 在这世上,所有的好事乐事,都不该等到明日再去做。”大概是坐得离炭火近,他的脸上难得有了好看的血色,双眸闪亮,笑容悠然,精神竟是比任何时候都好。

    这一日没有等到凌云,众人原都有些担心玄霸, 之前他虽是谈笑自若地提议烤rou, 也怕他只是强打精神, 如今见到他的这副模样,大家这才放下心来,串rou的串rou,撒盐的撒盐,屋里的rou香顿时愈发浓烈。小鱼最是性急,干脆袖剑一挥,串了好几块rou,直接放在炭火上烤了起来。

    文嬷嬷瞧得摇头不止,小鱼却是振振有词:“三郎都说了,好事不能等,我这么烤岂不是比用竹签子更快些,一刻都不用多等!”

    玄霸一面笑微微地瞧着她们斗嘴,一面便把手头的rou串放上了炭火。沈英知道他从前并未动手做这些事,但见他兴致盎然,自然也不会阻拦,只是指点道:“烤rou不必多翻转,待得一面烤得微微焦黄了再换另一面,这样滋味会更鲜嫩。”

    玄霸点头受教,目不转睛地盯着rou块,果然烤出了两面焦黄,他这才双手捧给了沈英:“师傅,您尝尝这串火候可还过得去?”

    沈英吃了一块,点头赞道:“三郎果然是一点就透,这串rou火候正好!”

    玄霸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又伸手串了一串rou块才问道:“师傅,是不是在荒郊野外烤rou,味道会更加鲜美些?”

    沈英断然摇头:“怎么会!外头的野物,哪里比得上家养的乳猪羊羔肥嫩可口?外头的柴火,更是远不如这上这上好的银炭,能烤熟便不错了,哪里能烤得这般均匀入味?”

    玄霸奇道:“我怎么记得师傅说塞外的烤羊是天下美味?”

    沈英哑然失笑:“在外头烤rou吃的确有一点好,那就是饿得狠了,吃起来便会格外的香。我说的烤羊,是有一回在戈壁滩上,商队走了两日才找到水源,那天晚上有胡人便烤了只整羊,我只分到两块,当时吃下去真真觉得人间美味莫过于此。其实这次去塞外,我吃过几回类似的,好虽然也好,却再不是那个味了。”

    玄霸听得有些出神:“是时过境迁了吧?我也觉得,那回我们去涿郡,在驿站里烤的野兔,比什么都鲜美。那时我还想着,有朝一日,我若也能去塞外纵酒高歌,卧看星河,一口酒一口rou的,滋味说不定会更好。”

    沈英暗暗叹了口气:是啊,三郎打小就想着要走遍天下的,尤其是塞外和江南,如今却是连房门都出不去了……此时也只能笑道:“真到了塞外,这些事其实也不过如此。回头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去山上扎帐篷烤rou吃,春日山间的星河夜色,保准不比塞外的差多少。”

    玄霸笑着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意道:“若是那时我还出不得门,师傅就带阿姊去吧,回来再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沈英听得微微一怔,皱眉看向了玄霸。玄霸的笑容却是愈发轻松:“师傅忘了么,阿姊一直说,要会陪我走遍大江南北的,如今我有去不了的地方,自然得让她帮我去看看。其实也不光是我没去过的地方,如今我又不能到处走动了,那些我没见过的,没玩过的,没吃过的,我都希望阿姊能帮我去体会体会,我希望她日后什么委屈都不必再受,什么气恼都不必再忍,能过得开心自在些。只要如此,我不管被拘在多小的地方,也会一样的开心自在。”

    沈英心头忽地一跳,但瞧着玄霸坦然的神色,明亮的眼神,仿佛说的是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她也不好阻止反驳,只微笑道:“你的阿姊你还不知道?如今只要你好好的,你阿姊自然也就开心了。”

    玄霸笑着点了点头,“就是知道,我才会这么说。”他当然也想好好的,想多陪陪阿姊,可今日过来的巢家老仆已经说得再清楚也不过了——“我家主人一直惦念着小郎君的身子,从宫里出来时都还在想着小郎君的事。得知小的要过来一趟,他便叮嘱小的来给小郎君问个好,如今天时实在不好,他希望小郎君记得他的叮嘱,记得按时服药,按时歇息,他明日会来这边,届时会再过来为小郎君好好看一看脉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确答应过巢太医,等到阿姊三朝回门后,便会给他一个结果,巢太医显然明日就要奉命过来查看了,天时如此,天意如此,他绝不能给家族亲人带来莫测之祸,也绝不能当着阿姊的面了断性命,他已经没有别的任何选择了……

    将手里的rou串往炭火上凑了凑,他抬眸瞧着沈英笑道:“说到出门,我倒是想过,等我能出门的时候,咱们不如搬到鄠县那边去住。那边夏日比这边凉快,离长安也近些,那庄子又是阿姊的嫁妆,她来看我,或者住上几日,都比来武功这边方便。”

    小鱼在一旁听到,也忙不迭点头:“正是,这里我也住腻味了,还是换个地方住住才好。那边院子也修好了,我瞧着比这老宅子还敞亮些。”

    文嬷嬷这两年都呆在鄠县,自然也觉得那边不错,沈英却还不知道凌云还有这么一处庄子,少不得问上几句。当下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从那边新修的屋宇说到了当初的那一连串变故,越说越是热闹。

    玄霸并没有插话,他只是眷恋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笑脸,然后便低头烤起了手上的rou串,没过多久,rou串再次被烤得两面焦黄。他低头吃了一口,香浓的rou汁顿时在齿间飞溅开来,烫得他眼底微微一热:原来师傅没有敷衍他,他烤的rou火候当真还不错,算得上外焦里嫩,可是,这样的rou串,他却没法烤给阿姊来尝一尝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应该心怀感激,不是么?毕竟在这最后一夜,还是有他喜欢的人,高高兴兴地在陪着他,日后当她们想起自己的时候,是美味的烤rou,是轻快的笑语……

    慢慢咽下了这串烤rou,玄霸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拿起了又一根竹签。

    然而欢快的时光总是转眼即逝,他准备好的rou串还没有来得及都烤完,时辰便已到了下半夜。沈英瞧见滴漏吓了一跳,忙吩咐人进来赶紧收了炭盆rou块,因玄霸吃的rou比平日多些,又盯着他喝了几口消食化积的汤水,这才让他去早些安寝。

    玄霸默然目送着小七小鱼结伴离开了屋子,待到沈英也走到了门口,他心底一疼,嘴唇微动,却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沈英却是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玄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屋子里,脸色虽比平日红润,身形却仿佛比平日更加孤单清冷,她心里不知怎地猛然一紧,忍不住道:“三郎,你……要不要师傅陪你?”

    玄霸几乎下意识地就想点头,但念头一转,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师傅,弟子自来都是一个人歇着的,师傅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如今天时不好,师傅也得保重身子才是。”

    他努力笑得镇定明朗,沈英看着这个笑脸,到底点了点头:“也好,你好好歇息,明日待你阿姊来了,咱们再多烤些rou!”

    玄霸笑着点头,待到门帘落下,这笑容才一点点地从他的脸上慢慢消失了。

    回身来到寝处,他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床边的烛火,压在心底的冰凉和荒芜终于有如烛光外的无边夜色,渐渐地弥漫开来。

    仿佛过了很久,却又仿佛只是一瞬,不知从哪里刮进来的风再次摇动了烛光,也摇动了满室的黑暗。

    玄霸心里一松,转头看向了屏风,轻声问道:“何大哥,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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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今年还会有一更,结束这件事,争取新年新开始。

    第203章 过客归途下

    黑暗里, 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音低沉而幽冷, 仿佛带着远方冰天雪地的气息,如寒风般掠过了空荡的房间。

    烛火再次微微一晃, 在摇曳的光影之中,何潘仁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难得的穿了一身纯黑,颜色深沉浓郁,几乎能和他身后的暗影融为一体, 也愈发衬得他的面孔苍白如雪, 一双眸子更是有如雪地里燃起的火光, 那冰冷又炙热的光芒, 简直能夺人心魄。

    玄霸就看得呆住了,起身脱口道:“何大哥,你……是不是病了?”不然脸色怎么会这么苍白,神色怎么会这么古怪, 而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黑暗冰冷的味道,就像对世间的一切都已满怀厌倦,满心漠然,就像今晚决定离开的,不是自己,是他!

    何潘仁原是静静地打量着玄霸,闻言不由得眸光略敛,淡淡地道:“我没事。”不等玄霸追问, 他便断然转移了话题, “倒是三郎你, 你真的已经想好了么?真的不会后悔,不会害怕?”

    玄霸轻轻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已经想好了,这几日里,我已是反反复复地想过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不会后悔。我……”他抬眸看着何潘仁,笑容愈发明亮,“我本来是有点害怕,不过何大哥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何潘仁微微皱起了眉头,什么叫他来了就不怕了?

    玄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何大哥,我不怕死,都说生如过客,死如归途,我不过是提前回家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只是真的事到临头了,我才发现,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就算是踏上归途,可往前看,不知要走的这段路会有多远,往后看,又是一个送我的人都没有,这种孤孤单单的滋味……”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多少流露出些许难过,笑容却依然欣慰而坦然:“现在好了,何大哥你来了,你说过你会帮我,那我就厚着脸皮再拜托何大哥一件事,待会儿你可不可以先别走?可不可以在这间屋子里多留一会儿?不用离我太近,也不用管我,你只要留在这间屋子里就好,等到,等到……”

    何潘仁声音清冷地截住了他的话:“等到你咽气了,我再离开?”

    玄霸抿着嘴点了点头:“我知道,何大哥你能过来看我已是难得,我再这么求你,是有些过了,我只是……只是觉得,待会儿我离开的时候,若是有人能远远地看着我,能远远地冲我挥一挥手,我就不会觉得孤单了,更不会再觉得害怕。何大哥,你能不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说完他的眼圈一红,依然稚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脆弱。

    何潘仁的目光愈发复杂,神色却依然冰冷。沉默良久之后,到底点了点头:“好。”

    走上两步,他伸出了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颗深黑色的药丸:“三郎,你若真的已经想好了,那就把这颗药丸吃下去,我保证,你不会感到任何不适,你会安安静静、轻轻松松地入睡,只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仿佛带着一种难言的魅惑,而在他玉雕般的手心里,那颗小小的药丸也在散发着异样的香味,让人几乎忍不住要把它拿起来送入口中。

    玄霸心里一跳,却还是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何潘仁轻轻挑起了眉头:“怎么?你害怕了?”

    玄霸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何大哥,多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可我不能吃你的药,我不能让你帮我做这件事,不能让你因为我背负这样的罪过,而且我也……我也不用再吃你的药了。”

    何潘仁怔了怔,目光在玄霸的面孔上一转,脸色顿时变了——玄霸的气色,实在是好得不正常!他的眼睛太亮,嘴唇太红,整个人更是透着种说不出的……

    他忍不住一步跨到了玄霸跟前,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沉声喝道:“你到底吃了什么?”

    玄霸笑了笑,细长的眸子里光芒闪动:“也没什么,就是巢太医的那种应急药,他告诉我说,我绝不能再碰这种药,若连吃两丸,神仙也难救。我今日在烤rou之前已吃了一丸,何大哥来之前,又吃了第二颗。我吃过这种药,知道它的药性,何大哥,你最多再呆一个时辰就好……”

    何潘仁不由得闭了闭眼,心头的懊恼愤怒难过简直是难以形容,他深知药理,自然知道,以玄霸的身体,这种药,这种吃法,就像是在快要燃尽的柴火上添了瓢油,大火燃起后,很快便会把一切都烧个干净,无法可解,无药可救。如今他再说什么做什么,都已是太晚了!

    这次过来,他原已准备好了一切,只待玄霸吃药昏睡,便把他偷运出去——他治不好玄霸的心疾,但怎么都能让他再多活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玄霸的死志居然如此坚决,心地又如此柔软,根本不愿意拖累别人一丝一毫……他们姐弟俩,怎么都会傻到这种地步!

    他的神色实在是太过沉痛,玄霸瞬间也反应了过来:“何大哥你……”

    何潘仁盯着他咬牙不语,心头怒火腾地升起老高,却不知到底在气哪一个。

    玄霸也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苦笑起来:“何大哥,你不用这么帮我,我的病已经好不了,拖着病体东躲西藏又能多活几日?却会给阿姊她们带来那么多危险麻烦,我不想这么做,我已经拖累了阿姊这么多年,我不想再拖累她,让她再为我担心害怕。”

    何潘仁冷笑了一声:“那你就甘心让你们那个半疯了的皇帝称心如意?他让你死,你就去死?凭什么!还有你阿姊,你想没想过,她今日被柴家那些破事拖累,没能回来见你,等她明日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见到的却是你的尸体,她会怎么想?她受不受得住?你就是这么不拖累她,就是这么为她好的?”

    玄霸的脸色顿时一白,眸子也黯淡了下去:“可是,可是明日巢太医就会奉旨过来,看我是不是已经……我不敢赌,我也不能让阿姊瞧着我送命,何大哥,我不想让阿姊伤心,可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何潘仁没有说话。他心里那把怒火烧得几乎能毁天灭地,却终究不能再发泄在眼前的少年身上。过了良久,他才用力吐出了一口气来,放开了抓着玄霸的手,轻轻为他整了整衣裳:“三郎,对不住,我不知道这些。你去榻上躺着休息吧,我去给你点一炉香,然后就回来陪你慢慢说话。”

    他玉白的面孔上,所有的怒火和阴郁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玄霸瞧得心头却是一颤,想说点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

    何潘仁的身影倏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一股暖暖的气味渐渐飘散开来,这香气并不馥郁优雅,却带着一股阳光晒在被褥上的松软气息,就像幼时无数次闻到的那样,玄霸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渐渐放松了下来,依言躺在了床榻之上。

    身边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近,却是何潘仁又走了回来,他并没有坐在床边的腰凳上,反而背靠着床榻直接坐在了地上。

    空气中的香气越发清淡而温暖,玄霸只觉得自己仿佛躺在温泉里,随着水面沉沉浮浮,耳边响起的声音也是随意又低沉:“三郎,你可还有什么话想告诉你阿姊,想告诉你师傅?日后我或许可以帮你转告给她们。”

    玄霸闭上眼睛笑了笑:“没有。该说的话,其实我都已经说过了,何大哥,你不要让我阿姊知道,我是自己选了这条路,让她觉得我是在睡梦之中安然过世的就好,我不想让阿姊去恨那些人,他们,不配!”

    “何大哥,我阿姊她是天生的雄鹰,可这些年以来,先是我,然后是亲人、家族、世道,一层一层的锁在了她的身上,她才会过得那么不自在。等我走了之后,阿姊她自然会伤心,但伤心过去了,世上能束缚她的东西也就少了一样,以后她便能飞得更高些。”

    何潘仁淡然道:“那你还让她嫁给柴大郎?你觉得他会让她飞么?你觉得他就配么?”

    玄霸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前总觉得,柴大哥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又有本事,又有义气,等我走了,有他陪着阿姊,待她好,向着她,这样她便能过得好些。现在我才明白,我这不是为了她好,我是为了让我自己安心。这件事,我说不定是错了,可是何大哥,凡事都有命数,有些事,终究强求不来的。何大哥,你也是极好极好的人,也许待阿姊比谁都好,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也能过得开心些,不要苦了你自己。”

    何潘仁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嗓音低沉柔和,这声笑却仿佛带着说不出的锋利:“若我偏要自苦,非要强求呢?”

    玄霸良久都没有答话,久到何潘仁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听他低声道:“只要阿姊开心就好。何大哥,这世上什么事都不打紧,我只希望阿姊她能过的开心,能飞得自在。”

    明暗的烛光里,暖香依旧在静静地弥漫,何潘仁微微抬起了头,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嘴角却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的身后,玄霸的呼吸声越来越轻,终于变得微不可闻,脸上却也露出了同样安然的微笑。

    屋外,夜还很长,雪还未化。

    这是一年中最寒冷最漫长的夜晚,然而,它终究是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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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看了下春春的《哇》结果就跨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