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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着君凝走到床边,侍候她躺下,为她脱去了外衣和鞋子,给她掖上被子,温和地说道:“先睡一觉吧,老爷明天就会消气的。”说完,我起身吹熄了蜡烛,转身便要出门。 手刚碰到门栓,便听君凝轻轻地对我说道:“淡月,你别走,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我只得转身又回到桌边,点燃了蜡烛,问道:“怕黑吗?我给你留支蜡烛吧。” 君凝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心里漆黑一片,哪怕点上满屋的蜡烛,也照不亮。” 她心里在想什么,我自然知道,可我却没有什么好办法,我的仇人也在宫里,可我还不是只能留在云洲这个破地方。我想,我这一生怕也是见不到他了。他来云洲微服私访才几天,又是私奔,又是刺杀的,想必这个倒霉的地方,他是再也不会来了。 我满心无奈,走到床边坐下,抓着君凝的手,硬是搜出了一些安慰她的话:“原来他是太子,难怪你说过你与他,是没有结果的。其实这样也好,若你真是进了宫,做了他的娘娘,只怕日后,你会更后悔。” “为什么?”君凝直起身子,急急地问道。 我摸着她的脸,眼里满是怜爱,可嘴里却不得不说一些令她伤心的话:“他是龙子,总有一天,是要接管这片江山的。他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皇上,会为他挑选一个身分高贵的女子做他的皇后,无论找谁,也找不到你的头上。你爹只是云洲的父母官,在绕梁,有的是位高权重的大臣,眼巴巴要将女儿嫁予他呢。” “我不在乎,哪怕是当妾,我也心甘情愿。他说过,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君凝一厢情愿地说着,将裴睿许给她的空头支票当了真。 “傻丫头,你现在得不到他,自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得到他,牺牲一切在所不惜。可等你真的得到他了,你的想法就会变了,你会不甘心只是做他无数女人中的一个,他若宠你,必会有人嫉妒你,算计你。若是他宠了别人,你又会打翻醋坛子,变着法的去对付别人。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即使你愿意,别人也不会愿意。宫闱重重,人心险恶,你想一辈子都过着那种提心吊胆,勾心斗角的日子吗?” 君凝听着我的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绝望,我知道,她为自己纺织的美梦正在被我一点一点的打碎,可是现在若不打碎它,总有一天,会被人更无情地碾碎,甚至,连她的命也会一并被碾碎,连尸骨都不剩。 我不理会她的伤心难过,继续说道:“更何况,裴睿以后若是当了皇帝,后宫里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年纪会越来越小。你与他年纪相仿,等你过了二十、三十,人老珠黄的时候,你以为他还会信守今日的承诺,眼里只留你一人吗?他的心,会被更年轻漂亮的女子勾引走,到时候,你一个人的宫里,你觉得你能守着空门过完下半辈子吗?” 君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倒在我的怀里,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沾湿了我的衣衫。我想她是明白了,她已彻底失去裴睿了。其实,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裴睿,一个身负着皇位重任的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他属于皇帝宝座,属于金丝龙袍,属于皇城宫殿,属于文武百官,甚至不要脸一点,可以说,他属于黎民百姓,但他绝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从来那些妄想做皇帝的专属女人的娘娘们,有几个到死时能有好下场? 当晚,我陪在君凝房里,此后的一连几天,我还是一直陪着她。她似乎很喜欢同我讲她与裴睿的事情,每每讲到这些,她的脸上就会出现与往日不同的神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以前那个天真温顺的柳君凝又回来了。 老爷的脾气发一发就过了,第二天便对君凝笑眯眯地,连讲话声音也是低了几度,一副讨好的模样。夫人自是不必说了,本来君凝就是她的心头宝,丢了这么多天,想必是疼到她心坎里去了。所以,这次君凝回来后,她是一句重话也没说过,反倒比以前更加宠爱有加,恨不得全家所有的人都围着君凝转才好。 君凝却跟以前有点不同了,从前的她,满身小女孩的心性,虽知书达理,却也总爱对老爷夫人撒撒娇,说点好听的话。可如今的她,温柔依然,甚至更甚于前,但却变得过分有礼,连对下人也是如此,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我越来越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她的心事重的,恐怕连我也猜不全,猜不透。只有每天夜里,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对我说一些真心话,我试图从她为数不多的话里品味出些什么,却总是只得个一知半解的意味,没法参透清楚。 好在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天性还未泯灭,日子一长,她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多了起来,对人的戒备心也没之前那么重了。大家都在试图忘记那件不光彩的事情。街头巷尾的闲言闲语也慢慢发少了下去。一来,君凝的爹毕竟是知府大人,若是让人知道了自己在背后说知府千金的难听话,以后保不准会有倒霉事落在自己头上。二来,时间一长,人们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成天记着一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还津津乐道的人总还是少数。好在君凝也不怎么出门,听不到那些话,心情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