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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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等一下等一下……她刚才在想什么? 谁喜欢谁来着? 感觉自己不会喜欢自己的结论,谢薇决定放弃思考。 “‘也算’是?” 和尚看不到谢薇的神情变化,他上前两步,跟上谢薇的脚步。 “……嗐,就年轻的时候一时糊涂瞎认真了呗。” 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花在手里,谢薇瞧着狗尾巴花道:“年轻的时候太容易认真,随便遇上个王八羔子都能以为这就是真爱,自己能与那人老公……呃、我是说夫君孩子热炕头,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那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我只顾着看梦美好的一面,却忘记了梦就是梦。人早晚要从梦中回到现实的。现实嘛……” 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谢薇笑了起来。她笑得释然,和尚却能感觉到这释然的深处隐着一丝寂寥。 “感情不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责任、义务、前途、梦想……许多东西都会被人摆在感情的前头。之于我,那就是媚宗,是媚宗的姐妹们。之于卢海钧,那就是昆仑,是他卢家,是漫漫修仙路。” “即便我能把感情摆在一切的前头,也没法让卢海钧和我一般,只把感情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我应该想到这一点,却自顾自地以为可以相信他,当他与世间的其他人不同。” “我以为我是特别的,所以卢海钧选择了我。我以为能选择我,卢海钧也是特别的。但我错了。我与卢海钧都不过世间凡人,我们也会庸俗地选择对我们最看重的事物,而不是彼此。” 现在回忆起来,谢薇想自己或许没那么喜欢卢海钧。就像卢海钧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她。 她和卢海钧喜欢的都是那个看起来对对方很深情的自己。 她和卢海钧喜欢的都是自己眼中的彼此。 “所以我们没法一起走到最后也是无可厚非吧。” 谢薇嗅嗅手里的狗尾巴花,没嗅到味道,反倒是吸进了狗尾巴花上的碎絮,“哈秋”、“哈秋”地打起了喷嚏。 就在谢薇打喷嚏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拉过了谢薇,拿袖子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谢施主……你想要,夫君孩子热炕头吗?” 和尚望着谢薇,眸光笔直又不加掩饰。吸着鼻水的谢薇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不明白和尚这是什么意思。 “……?” 不过谢薇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老公孩子热炕头这种幻想太常见了,她有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不过,也只是有过而已。 这种想过就和女孩子小时候都想过穿上最漂亮的新裙子,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是一样的。事到如今谢薇早就不觉得老公孩子热炕头等于幸福生活到来,等于故事迎来happyending. 毕竟现实生活从来没有happyending. “阿弥陀佛。” 和尚口中宣了声佛。他右手不便,却还是抬起,与左手结了个不大标准的合十印。 低头,垂眼,再睁开眼睛时和尚的眸光已变得炽热。 “倘若贫僧愿许谢施主一生一世一双人,谢施主是否愿与贫僧夫君孩子热炕头?” 谢薇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蹦出一个音节。 “……蛤?” 和尚的手指轻轻抚过谢薇的下巴,他抬起谢薇的头来,细心地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残泪与流出鼻孔的鼻水。 此时此刻,和尚感到内心出奇的平静。 他就像一个瞎着眼在黑暗中摸索已久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走的路,一颗心稳稳地着了地。 “大、大师什么意思……!大师这是在戏弄我?!” 和尚摇头。 他把话说出口时还有些不确定,在看到谢薇红着脸结结巴巴似嗔似怒地想甩开他手时他却知道自己没做错决定。 “贫僧从未戏弄过谢施主。今后也不会戏弄谢施主。谢施主……知薇大可放心。” “不不不要叫我‘知薇’!” 平时总是隐着狡黠与疏远的眼眸此时氤氲了一层湿润,面红耳赤的谢薇看起来纯澈如水,一眼便能望到底。 “谢薇才是我的本名!” 从来没有发觉谢薇这么好懂,和尚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倒是生出三分余裕来。 “那、薇儿?” “噫~~!!” 谢薇发出了怪声。她抱着自己的臂膀露出鸡皮疙瘩从头皮起到脚后跟的表情。 和尚笑出了声,谢薇顿时龇牙咧嘴。 “叫这么rou麻做什么!?一如既往叫‘谢施主’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 一口否决谢薇的提议,和尚朝着谢薇笑道:“贫僧……不,我若是薇儿的夫君,薇儿之于我便不再是‘施主’。” “所以都说了别那么叫我!!” 谢薇崩溃的哀嚎声传出去老远。 就是她嚎归嚎叫归叫,和尚牵起她的手,她也没甩开。不仅如此,她还用力地给和尚反握了回去。 第57章 “真不愧是薇娘,这布织得可真好!” 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村妇手拿谢薇交给她的布匹,一面仔细翻看布料不时揉搓,一面赞不绝口。 “这十里八乡的,绝对没有比薇娘手艺更好的织布人了。瞧瞧这布整齐的……布面平整又光滑,触手又柔软。最难能可贵的是薇娘你竟只用十天便织好了这样一匹布。唉!真想让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也学学你这手艺!” “九娘子说笑了。十里八乡谁不认秀凤meimei绣工第一?刺绣可比织布难多了,我也不过就是手快一些,要说手艺精巧,远比不得秀凤meimei。” 谢薇长得好,笑起来总是令人春风拂面。她神态又谦虚,言语间很是捧着九娘子与九娘子的女儿们。九娘子与谢薇扯家常,难免被谢薇说得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的。 “哎唷,谬赞了谬赞了!薇娘这可真是谬赞了!我家秀凤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好!她呀,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唉……就是因为她是这么个性子,她这还没出嫁呢我就担心着她嫁去镇子上没法与人相处了。” 想到任性的女儿们九娘子就胃痛,她捂着胃囊,忍不住发起了牢sao。 “我们这姚溪村与外头风俗不同,当家做主的人不拘男女,女孩便也如男孩一般被养得主意多又要强。可外头哪里不是男人当家做主?我就怕秀凤她嫁出去吃了亏还想不通啊。你说这孩子也真是……好好的村中汉子不要,偏要闹着嫁镇上那小裁缝。” “九娘子也说了秀凤meimei是个有主见的,我相信呀,秀凤meimei不仅有主见,也有眼光。她不嫁村中汉,一定要嫁给那小裁缝,必是知晓那小裁缝比村中汉好的地方。九娘子莫要太担心了。再说有您在,谁又敢欺负秀凤meimei呢?” “薇娘你这嘴呀!” 九娘子被哄得笑了起来,随口打趣一句:“怕是甜得你家大郎尝不够哦!” 被如此豪放地调侃,谢薇顿时红了一张细皮嫩rou的脸:“九娘子说什么呢!” 九娘子瞧她这般小女儿情态,又打趣她说:“你们都住到一块儿有些日子了,薇娘怎么还这么害羞?” 谢薇面上一烫:“我、我与大郎还没有……” 这下子换九娘子瞪大了眼睛:“你们都住一起半月了!怎么能还没有呢?是不是你家大郎手不方便,这才慢了手脚?嘶——莫不是大郎那方面有问题?那可不成啊!薇娘,大郎确实长得好,性子也好,可那方面不行也是不成的……!” “不、不是的!” 谢薇额上出了一层细汗,人也结结巴巴:“我和大郎是准备等到正式成了亲再……” 九娘子顿时露出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原来是这般。说来也是,外头似乎都是这样,得先成亲才能行事呢。我倒一时忘了你和大郎是从外头来的。” 说到这里,九娘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起谢薇的手真心实意劝道:“薇娘,你与大郎还是早日成就好事得好。姚溪村不比外头,姑娘们可不讲什么先来后到。都是瞧见了喜欢的男子就上去要与人家好的。” “你是不知道,大郎这般好的体格,那般俊的样貌,村里的姑娘们早就看得红了眼。就连我家春凤那黄毛丫头都跟着那些个不长眼的瞎胡闹,说是要嫁给你家大郎。嫁不成今生今世就不要嫁人了。我和我家那口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春凤那蠢丫头,说是大郎年纪太大,和她不般配。结果蠢丫头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听到了什么,得知我今日要来找你,便不要脸皮地缠着我要我带她过来,好亲自问问你你家大郎有无兄弟……” 九娘子边说边观察谢薇的神色变化,见谢薇八方不动稳如老狗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唉!春凤这蠢丫头也不想想,她这么没皮没脸的,我又怎么好意思带她过来!” 谢薇被九娘子逗得笑出了声。 她自然不会因为九娘子家的小春凤想要嫁给大郎而生气。 你问大郎是谁?大郎就是和尚。和尚现在的化名是“史大”。 谢薇承认史大这名字确实不怎么好听。无奈她这人和动辄就给男主男配取个特别唯美帅气的名字的言情小说女主不同,她实在没什么起名天赋。和尚一个失忆人士,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她平时又只管和尚叫大师。到了给和尚编假名的时候,谢薇也只会把“大师”二字倒过来。于是“史大”也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九娘子家的小春凤今年虚岁才六岁,是个扎着冲天小辫,跑起来跟一阵小旋风似的活泼丫头。小丫头就这么丁点儿大,连乳牙都还没换完呢。现在缺牙半齿的,又精力过剩成天都能到外头蹭一层泥回来,着实看不出美丑。 小春凤闹着嫁给和尚这事儿谢薇并没有放在心上——孩子上街看到了别人手里又红又大的糖葫芦,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糖葫芦,会闹着想要这串特别好的糖葫芦不也是人之常情? “薇娘赶紧做好和大郎成婚的准备吧。省得夜长梦多保不齐让村子里的小娘皮们捷足先登了去。” 九娘子从篮子里拿了银钱出来付给谢薇,再摸出几个鸡蛋递给谢薇:“也让你家大郎多吃好些赶紧养好身体,这样才能尽快把薇娘抱怀里!” 不待谢薇反应,九娘子已将谢薇织的布放进自己篮子里,自己脚底抹油先走一步,口中还招呼道:“薇娘!大郎!九娘可就等着吃你俩喜酒了!” 被九娘子调侃得又好笑又羞耻,谢薇回头一看,果然见和尚……不,现在是大郎了。她果然见大郎背着竹篓往自己走来。 “九娘子嗓门儿可真大。” 大郎笑着从袖子里掏了方帕子出来,给谢薇擦擦额上的汗。 “人家这是为了帮我们呢。” 没见九娘子这一嗓子吼出去,暗中窥视她和大郎感情如何的那些目光都少了至少一半儿? “帮我们?” 见大郎困惑,谢薇也不解释。她笑盈盈地站在原地,任着大郎给自己擦汗。等大郎擦到他满意了,两人再牵着手往两人如今住着的小院子走。 这里是姚溪村,是棠州一处边远的村落。姚溪村在山上,山下是姚溪镇。姚溪村与姚溪镇九成的人口都姓姚,方才的九娘子大名便是姚九娘。 姚溪村女子众多,且女子性格大多刚直要强。这里不讲什么男主外女主内,都是谁擅长什么就做什么。 谢薇与大郎两个外人来了村中,村子里的人虽与两人保持距离,却也没有露骨地排斥过两人。 等谢薇与大郎在姚溪村住了些日子,村人发觉谢薇织得一手好布,大郎十分勤奋又在木工方面颇有天赋,便与谢薇还有大郎逐渐熟识了起来。谢薇与村人熟识之后便开始请村人带路进山中采药,说是大郎伤了手,要给大郎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