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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说着眉梢又飞起来:“说来,那山名为小阿岭,我们去上山时用了一个时辰,下山却耗了将近两个半时辰,你猜是为何?” “自然是你们与园主说了许久话。”阿显道。 “非也非也,是从出了山庐往回走算起。”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想来是那小阿岭路不好走?或是路上遇着林中野兽了?” 云飞摇头。 坐在两人对面捋稻草的令约也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其实,才然云飞逗阿显的那些话,她也脑袋钝没反应过来。 “那是为何?” “自是因为两个‘半时辰’合起来就是一个时辰啊!”云飞说完笑得肩膀都抖起来,看阿显露出恍悟表情时,又赶在他恼前敛起笑,直挺挺坐着认错。 阿显气得涨红脸,凶道:“小孩子把戏!” “便饶了我罢,我晓得事不过三,便只诈你这三回!从此往后,你想我诈你也不会了。” 他说着抬头,一双亮煌煌的眼盯着令约,道:“我当着jiejie的面起誓,若我这话有假,往后再没脸求jiejie给我编鞋子了。” “你要那草鞋有甚么用,往后你照样骗我。”阿显还是气。 “那我换个,若我这话有假,往后再没脸同jiejie说话了。” 阿显听完总觉不对,默了默僵巴巴儿道:“可她是我jiejie,你不同她说话便不同她说话咯。” 哪知这话惹得云飞也挑眉瞪眼,他抬高声儿:“这是甚么话,我自小最稀罕的就是多个jiejie,可惜家里个个儿都是兄长,这时好容易认得个jiejie,哪儿能不同她说话!” “那……那……”阿显那了半晌,也没找着话说。 令约瞧他们眼,又无奈又好笑:“好了好了,你们谁也别说谁,吃些东西便又好了。” “喔。”两人齐声应她,伸着爪子去拣葫芦条儿吃。 不多会儿,便一左一右凑到令约身旁看她编草鞋。 静了会儿,只听坐在小杌子上帮忙续稻草的云飞问:“jiejie可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等明年开了春,我回来时带给jiejie……我们家里,骆叔在京城有许多生意,稀罕玩意也很多,哦,骆叔便是我们家说话最管用的人,也是我三哥的小舅舅。” 他说了一长串,令约却利索地回绝了他:“我白白的承这礼做什么?” “哪儿就是白白的承礼了,我倒要说是‘来而不往非礼也’,jiejie今日给我编了草鞋,我这是回礼。” 他说着又看向阿显:“不单jiejie,阿显也帮我拿文章请教夫子,我亦要还他,贺叔和婶子常留我吃饭,我还要还他们……对么,阿显?” “唔,你也帮过我许多。” 刚才还闹的两人忽然又撮捧起对方来。 云飞笑上声,转回脑袋又问令约:“jiejie意下如何?” 话犹未落,门便教人推开,一阵凉风豁地灌进屋,盆里的火星子摇了摇,三人皆转头看去门边。 来人穿着身水红色袄裙,瞧着是新做的衣裳,见屋里坐着个不曾见过的小少年,出声问:“哎呀呀,可是我来的不巧了?” 话虽这样说,人却是直直走进来,连门也不曾掩上。 “这是哪家的小公子?标志得跟画里人似的。” 见她进来,令约将编到一半的草鞋放下,答她:“前些时候搬来竹坞住的小孩子,鹿灵人士。” 云飞转了转眼,看那人随手牵了个小凳到火盆边坐下,小声问令约:“jiejie,她是谁人?” “她是我们纸厂西槽主家的姑娘,姓潘,你叫她潘jiejie就好。” 潘雯笑呵呵拍了拍手,爽朗道:“诶,叫潘jiejie岂不见外,你就叫我阿雯jiejie。” 云飞暝子里觑她两眼,她唇上搽着层胭脂,有火光映照着,润红且亮,肤色虽不及贺jiejie白皙,却也谈得上是有颜色,脸不大,鼻梁亦不塌,本是招他稀罕的,偏偏她笑得……像极了当初在南省时日日送他荔枝吃的祝jiejie。 小少年没应她的话,但也没冷落,而是接着话问:“那潘jiejie也似jiejie这样会造纸么?” 他倒没听韩大哥说起过。 听小少年还叫她潘jiejie,潘雯瘪瘪嘴,不过转眼又笑起来,挑眉道:“我啊?我可没这本事,不似你阿约jiejie有一身气力,我只是到纸坊教导教导小学徒们罢了。” “你既不会,为何要教他们?”这话实属脱口而出,问完连云飞自个儿也懵了懵。 潘雯神情微微凝滞,缓了缓才笑:“我只是气力不够做粗活罢了,其他的跟着我爹看了不少、学了不少呢。” “可放翁诗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潘jiejie不曾试过,怎么还教导起那些日日劳作的人……”小少年语声越来越低,只因他说至一半就惊觉自己太过咄咄逼人了些,心底慢慢腾起阵惊恐。 他几时也变成这样了? 小少年心下想着事,眼也轻轻往他贺jiejie那边瞥,只见后者杏眼圆睁略显诧异地看着他,他脸色一红……不好!jiejie定是觉得他刻薄了。 他紧张得瞟去阿显那儿,阿显也古怪得很,不过看向他的眼神里莫名带着欣慰…… 心思活络如云飞,立时从这个眼神里头悟出些什么来,浓黑的眉毛抬了抬又落下,从小杌子上起身来,乖巧不已地冲令约低头:“那阿约jiejie,我同阿显出去顽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