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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青州城三十里外小山丘脚下的一座小草房里,陈姜正抱着师焱的胳膊呼呼大睡。 离开京城后,天雷恢复了三五日一劈的规律,让她有空闲储备些干粮清水。在把大半个中原都用天雷洗礼了一遍后,她实在厌倦了东奔西跑风餐露宿的日子,决心找个荒僻又离家近的地方安顿下来,等待紫衣快些找到能把师焱带下去的方法。 青州外的这个草房荒废了,不知从前是何人在此居住,两间屋子都漏了顶,不挡风不遮雨,但是周边无人家,全是大片荒地,离官道不远,适合迎接雷劈。 陈姜简单打扫了卫生,用石头和破木板搭了个榻子,又火速进城采购了些生活用品。赵媞回了趟家,带来了影子和家中平安的消息,她就此安心落脚此处。 白日同赵媞影子作伴,晚上和师焱同床共枕,他们已经同床共枕好几个月了,陈姜早已习惯身边多了这么具“尸体”。 师焱的rou身没有体温,呼吸,心跳,手脚冰寒,不需吃不需喝,如同一个死人。可他肌rou始终保有弹性,没有产生过污垢,皮肤有血色,头发有光泽,指甲粉粉红的,远远看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起初在马车上和他挤在一起过夜时,陈姜还有点趁人之危的心虚和羞涩,毕竟是她肖想过的男人,毕竟是拒绝了她的男人,就这么轻易地睡在一起,等他醒来可不得气疯了?可师焱身上的温度很快让她旖旎心思尽消,他根本不是活人,捂再久也捂不热他冰凉的手。 后来渐渐习惯了,有天雷时她抱着他保护他,没天雷时就把他当成个抱枕。睡觉时抱个胳膊搭个腿,赶车累了靠在他胸口歪一会儿,软乎乎的还挺舒服。 紫衣什么时候才能来,陈姜不知道。她的心态有些矛盾,既希望紫衣快点来把他带走,又不希望那一天真的到来。她不觉得这样的师焱是负担,是麻烦,负担麻烦的是天雷而已。如果没有天雷,她愿意把他带回家,就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也行。 这一夜,赵媞和影子结伴去青州城郭家了,陈姜沉浸梦乡,不知金色的星点光芒正从师焱眉心飘出,在简陋的草房中飞了一圈,落地化形。 半透明的身躯逐渐凝实,人间绝色鬼中花魁的五官慢慢明晰,黑袍黑发一如既往。他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床上被压了半边身体的自己。 那个搂着他胳膊的小女子睡得无形无状,一只腿横跨到他的腰间,蓬乱的头发全甩在了他的脸上。 “陈姜。” “......” “陈姜。”他提高音调又喊了一声。 陈姜撩开眼皮瞅了瞅他,咕哝道:“干嘛呀,睡觉呢。”说着又把脑袋往他胸口抵了抵。 “放肆!” 陈姜闭着眼,神智却有些清醒了。她自然地放开他的胳膊,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在黑暗中睁开眼,隐隐金色在余光中闪耀,后脖颈儿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睡醒了?” “没睡醒。” “......本君回去了。” 金光明暗闪烁了两下,感觉身后一空,陈姜慌地翻坐起身:“不要!” 躺了四个月的师焱坐了起来,扭头看她一眼,迅速下了床榻。 陈姜放开胳膊后,他的魂体已与rou身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就像那晚在王七婆家见到的一样。 “你...你好了,恢复了?” 师焱归魂后的状态显然比那晚要好很多,他行动自如,说话也很流畅:“唔,我须尽快返回。” 陈姜有点烦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结结巴巴:“怎...怎么刚醒就要走呢,我...我有事跟你说。” “以后再说。” 师焱双袖一展,反手压了个手势,金光瞬间明盛,照得草屋内如点了大灯盘。 还真是说走就走,陈姜彻底急了,赤着脚跳下木榻:“你等一下等一下!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本君无暇逗留,以后再说。” 他的手势不断,金光也越来越亮。陈姜知道留不住了,他一定也很清楚自己rou身在阳间停留所带来的影响,这才急着返回。 她抿了抿嘴,看着那亮到几乎刺眼的光芒和光芒中神情严肃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搂上他的腰:“谢谢你救我,一定要回来。” 师焱一愣的同时,她已迅速放开了手,退到榻边,头也没抬。 师焱手势停顿了片刻,目光复杂地看看她那那乱糟糟的头发,不整的衣衫,和因为不安而来回搓动着的光脚丫。双手一合,金光连人瞬间消失,草屋陷入一片黑暗。 站了许久,陈姜松下肩膀微微吐了口气,心头空落落的。抱枕没了,金黄小夜灯没了,以后起夜又得靠绿色的了。 第106章 一家有女两家求 大楚兴元九年仲春,反楚复周起义军攻陷瑜时吉三州,扎营大通河畔,距京城一步之遥。 与瑜州同属一道的青连二州大开城门迎起义军入城,唯总督誓死守城,率兵于城外激战十日,大败后退入城内,令众将降敌保命,举刀自刎。死时,只有一个小校陪在他身边。 起义军过青州的时候,赵媞带着影子一起去找袁熙了。如今陈姜家里一只鬼也没有,清净之余还有点空落落的。 陈姜与郭纯嘉坐在院里聊天。去年底修房子时新打了一套石桌椅,置于院子一角,上头搭了丝瓜架子,此时瓜苗正在爬藤,到了初秋就该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