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你随朕来吧

    “每个帐篷都是按人数分配的，因为携带不方便，所以并无安排多余的，请皇上见谅。”那副将在尹拓的注视下急忙回答。

    解罗裳笑谈：“以天为被，以地为庐，有何不可？皇上，请回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身体猛然前倾，她后退一步喝道：“皇上，您有事？”

    “跟朕走。”尹拓欲让她一起走，却被她避开。

    “不知皇上所谓何事？”解罗裳啊解罗裳啊，她在心里嗤笑，原来自己还是这么没用。只是她的反应未免太大了是不是？尹拓他看到尹拓紧锁着眉头探视她。她说道，“皇上，小人不习惯与人过于清静，让皇上见笑了。”

    “原来如此，那好吧，你随朕来吧。”尹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不自觉的想靠近“他”。听闻这话，顿时扭过身去。

    “什么？”

    “今夜你就与朕一营吧。”

    “不，这万万不可。”解罗裳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了，饶是她舌灿莲花现在也说不出话来了。

    “朕说可以便是可以，难道你宁可睡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愿与朕同营？”他有丝不悦的问。

    “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就是解罗裳现在的感觉，黑纱下的嘴角弯起苦涩的笑容，“那就谢皇上隆恩了。”

    其实话一出口，尹拓便有些后悔了，然而君无戏言，望向黑暗的苍穹，他对自己的怪异行为感到十分不解，这好像是一种本能的，不带思索的行为，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的精神恢复的都还不错。只有解罗裳觉得自己比不睡还累，好在檐帽挡住了她的脸色，不然……

    在尹拓的一声令下，整支军队又开始新的征程。

    出得山川，方入草原，不多时便可赶到渝关。登时天高地阔，举目望去，只见得夕阳斜落，彩云流荡，碧草接天，漫无尽头，端的令人心旷神怡。

    蓦然回首广袤的山川在身后绵延无数，纵横起伏的山峦高低错落，江山如此多娇，莫怪乎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

    尹拓挥鞭指向前方，感慨道：“朕从来也没见得如此景致！”

    解罗裳纵马跟上，一边笑道：“平原怎比得塞外风光的开阔？再后来去渝关，更是山峦起伏，见不到平原了。”

    “哦？”尹拓诧异的回头看她，“看来奚先生真是博学之人了。”

    “奚先生？”解罗裳先生诧异，接着便笑了出来，刻意压低的嗓音听来犹带几分醉人与舒爽，“谢皇上赐名，小人喜欢这个称呼。”

    微怔，他有些恍然。

    “咳咳，”“奚祁”说，“皇上，再往前，路途就会开始忐忑了。要加倍小心才是。”

    尹拓刚要答话，突听远方隐隐有声音传来，沉郁低浑，仿佛有闷雷自天边滚滚而至。他抬头一看，犹是夕阳无限，哪有半点的黑云？

    片刻之间，大地颤动，隆隆的低鸣在地面上回荡，寸许高的青草好似鼓面上的皮毛，狂乱地跳动着。狂暴夹杂着清脆，好似大雨在一瞬间倾泻，将众人的心眼提到了嗓子口。战马嘶鸣，不安的在地上来回晃动。

    “马蹄声！”有侍卫叫了起来，“前面定然有支骑兵！”

    尹拓望向前方，眉宇间露出一抹忧色，就连解罗裳，亦是抬头望向那马蹄的方向道：“莫非真的一语成谶了？”

    尹拓凝神观瞧，突然挥手止住了队伍。一缕微笑在唇边凝结，他高声道：“能在这里驰骋的，除了我云络的铁骑，还能有别人不成！”

    赫然从地平线上升起一顶大旗，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流光将大旗劈成两半，待棋近了，旗下迅速成扇面展开的骑队，闪亮的兵甲也染着火，又似披着血，如奔腾不息的潮水，源源不绝，又势不可挡。

    目力好的眯着眼睛望去，却见旗上赫然是个“天”字！

    “是将军的队伍！”不知谁高喊了一句，所有人立时振臂高呼起来。那边的骑兵也发出了回应，声音如海啸般传来。

    刚刚还有很长距离的骑兵，转瞬已到了面前。似要将天地劈开的仿佛银瓶乍破的声响在漫天的黄沙中很快归于沉寂，默然伫立在前方的铁骑，似乎从来不曾移动。只有战马偶尔的几声嘶鸣。队伍整齐安静，肃杀之感立现，跨下的马儿也有些惊慌。一种从盔甲中透出的刚毅的气势，犹如锋利的宝剑出鞘，数千人严丝缝合，气势震天。

    一道淡然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让齐天心头一跳。他跃下马，朝尹拓躬身施礼道：“末将齐天参见皇上！”

    尹拓沉默了片刻，突然赞叹道：“尹天这几千骑兵的威势可比三万禁军！看来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啊。”

    “皇上过奖了。”齐天恭谨的答，直起身子，“皇上一路鞍马劳顿，末将来的还是迟了。墨云呈回皇上的密函，末将已经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没想到皇上速度竟是如此之快。”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唇边露出一丝担忧的笑容，“这样将军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将军伤势究竟如何？”听到齐天这么说，担忧之色立现。

    “一切还是等皇上到了军队再作打算吧。”齐天说，“还请皇上主持大局。”

    “好吧。”

    策马狂奔。劲风带起衣衫，黄沙渐迷人眼。直到，风吹草低，牛羊成群。直到，孤雁朔风，黄沙万里。

    他的担忧隐然可见，她亦是，对尹天，深怀抱歉。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为何不敢让尹拓知道她还活着，不单因为她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不单是怕他治她的欺君之罪，更怕的是会令他的江山，坐卧不安。

    还记得尹天郑重其事的与她说过，若是得了她，便可放弃天下，若是不得她，便会袖手江山。然后呢，仅仅是这样就够了吗？不够的，无情的帝王，怎会轻易的放了他们？到那时，恐怕不但会让他们兄弟反目，更会给尹拓带来杀身之祸。不管是尹天，还是尹拓，她都是极其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的。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与尹天，纵然相识在前，但是他对她的情，她无以为报。她甚至利用他对她的爱，替尹拓扫去障碍，然后又负了他。琦薇死了，澄妃疯了，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孩子，可是三年了，尹天从来没有回朝看过孩子一次，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吗？她不是不知道尹拓对她的思念，只是她的自私已经害了那么多的人为她受苦，而她又如何忍心让他们兄弟相残？被一个人爱，是幸，被两个人爱，却未必是福。

    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落日熔金的时候，到达绵延千里的营地上。数万里沙场，举目望去，满目都是灰色的帐篷，孤然立于漠北天地之间。

    几缕狼烟，被漠北特有的狂风吹散四处，袅袅余烟，可以想见，也许，就在不久前，在这漠北边关，有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事。城门倏然敞开，几抹马上身影疾驶而来，在数步外立住。

    解罗裳隔着蒙面黑纱看去，为首之人快步出来相迎，只消一眼，她就认得这是祁阳。

    “祁阳参见皇上。”他立在尹拓的马匹前，下跪抱拳道，接着又把视线停留在后面的解罗裳身上，表情疑惑道，“这是……”

    “这是朕带来的奚先生。”尹拓简短的介绍道。

    “奚先生？”他依旧是疑惑不解的，但是终于不再对他打探。

    尹拓翻身下马道：“你们将军呢？”

    “将军在营帐里。”祁阳侧身让路，请尹拓先行进去。

    尹拓闻言，率先而行。解罗裳默默的跟在尹拓的身后。

    掀开军帐，帐内昏暗，有暗香浮动。

    一军医在旁边捣药，榻上躺着一条人影。

    军医见有人进来，本能的抬起头，待看清来者时，急忙欲下跪，却被尹拓制止：“军医，平身吧，将军如何了？”

    躺在床上的尹天听到有动静，抬起头，欲直起身子，却被军医一把按住道：“将军，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腰上的伤口若是在崩裂了，真是药石枉效了。”

    尹天闻言，突然发出豪放的笑声：“大丈夫，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士别三年，第一次听他说话，那份悲凉，那份沧桑，那份绝望，让人闻之心猛然一颤。尤其是后面的解罗裳，他甚至不敢直视躺在床上的尹天，到底是怎样的悲恸才将这个少年将军折磨到这个份上？

    “尹天，朕来了。”尹拓上前一步，站在他的床前，俯视着他。

    抬眼，与尹拓对视：“皇上？”他带着笑，“皇上，臣尹天参见皇上。”前一声是疑惑的，后一声却是轻叹的，作势欲起。

    “四弟，”尹拓伸手扶住他，“不用多礼了。朕是你的三哥。”

    当年，要不是祁阳来得及时，令尹拓与尹祥的对峙出现了新的变化，也许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吧。

    走近了看，才发现他刀削似得轮廓更深，眼眶微微凹陷，显得双眼特别大，脸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鬃，薄唇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惨白。解罗裳后退两步，差点踉跄着摔倒。

    “小心，没事吧，奚先生？”祁阳问。

    “不碍事。皇上，小人先出去一下。”她说完不等尹拓反应便自己退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