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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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倨傲的扬起美眸与他黝暗的黑眸相对视。在那双黑眸里她看到了仇恨跟鄙夷还有讶异以及赞许。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流露出那么多种的情绪? 这是从小被训练成冷漠断绝七情六欲的她所不曾有的。她对他笑,然后说道:“齐,我只想知道在你心里你可会为我的离去伤心?” 他怔住,先摇头后点头。 “这就够了,”她扬唇,“我会记住的。”然后,她只身来到这玉辰宫。为了他,她可以牺牲所有。哪怕,粉身碎骨…… “阿使那公主,你走神了。”解罗裳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放到她的手心,“这是梅花香茶,公主请喝喝看。”先礼后兵,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解罗裳等着这个公主开口。 “谢谢。”她收敛心神,对上解罗裳波澜不惊的眸子,“三皇妃不好奇我为何来?” 解罗裳耸耸肩:“公主若是想说罗裳乐意听之,若是不想说罗裳便当交了一个新朋友。” “难怪大家都说三皇妃文采斐然,智慧超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阿使那脸上的苦涩是遮挡不住的。 “谬赞了。”解罗裳笑,“公主才是智慧与美貌并重之人。又何必谦虚呢?”勾勾唇而已,不用费多大的力气的,她乐意的很。 阿使那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这把古琴可以借我弹奏一下吗?”她指指墙角的那架古琴。那是尹拓为了讨她欢心特地搜罗来的,可惜她一次都没有弹过。 “可以。”她点点头,“请自便吧。”接着便端起手上的茶杯,透过杯缘,细细的打量着坐在琴架前的人。 阿使那究竟是何意?为何不直接到明来意,现在这样,倒是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阿使那调整了一下琴弦,手指便在琴弦上滑动起来,灵动的乐音开始流泻出来,她的嘴上跟着轻轻的吟唱起来。 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 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你演的不是自己,我却投入情绪, 弦索胡琴不能免俗的是死别生离. 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 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正是多了一种残缺不全的魅力, 才没有那么多含恨不如意.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 如果人间失去脂粉的艳丽, 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在剧中尽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 如果人间失去多彩的面具, 是不是也会有人去留恋,去惋惜. 你脱下凤冠霞衣,我将油彩擦去, 大红的幔布闭上了这出折子戏…… …… 解罗裳的手停在半空中,就这样听她吟唱,她的心,也因为这首歌词而微微的颤动起来,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真实的词曲? 空自梅花开更好,惜花终为花疼。 东风消息似魂轻。分明千重雪,寒透绿纱屏。 守得残缘无望也,思卿最怕逢卿。 瑶琴难诉世间情。茫茫风夜里,零落岭边星。 人生如戏。曾不以为意:戏就是戏,人生就是人生,一个虚幻一个真实,何来人生如戏?后来经历了一些事,竟也心生沧桑,暗叹人生越来越象戏了。她的人生何尝不是一出戏?不知不觉,竟然泪满眼睫。那一日,她穿上凤冠霞帔,将眉眼掩去,从此步入宫廷,人间岁月两重天。 抬眸,将失落遮盖,她笑得妩媚:“公主为何会谈这样伤感的曲子?” “难道三皇妃不觉得我们的人生就像折子戏一样不可掌握吗?”她遥望远方,语气中是掩不住的落寞。 “也许。”她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人生一定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看来三皇妃果然不是普通人。”阿使那收回目光,手指在琴弦上最后划过,然后回头,“为何没见到三皇子呢?”那日在宴会上看到尹拓的时候,她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的气息吓得不敢前进,着实是丢脸的,要不是最后耶律齐下了命令,她想她会不会当场出丑呢。可是她是不会放弃的,那样的男子,其实也是让人心生向往的,如果可以被他拥在怀里呵护,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解罗裳神秘的眨眨眼,终于要来了吗?但她仍旧是捧着那一杯茶,回答:“他在里面,公主要见见吗?” “如果方便的话。”她说。那日没有看清,但是她知道他有一双灼灼的黑瞳,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让人沉沦。 还真老实啊,解罗裳的笑越发的明亮,她说:“好,若儿,去把三皇子请来。” “皇妃,”若儿不依,站在一边不愿意动,接着便听到她说,“爷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啊,刚刚交代过谁都不可以去打扰。” “你这丫头,如今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啊,好吧,你不愿去那就我自己去吧。”解罗裳作势就要站起来。 阿使那微微一笑,挑起额前的发丝,拦住解罗裳的去路:“三皇妃不用麻烦了,既然三皇子身体不适,那下次见也是一样的。” “哦?”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没有见着正主,这戏还怎么唱? 阿使那笑得有些不自然也有些尴尬,好在面不改色的功夫不差,倒没有露出很大的破绽:“我这次来就是想拜会一下三皇妃,没有别的意思。” 解罗裳皱眉,这阿使那公主就这水平?不,她不会看错的,她眼睛里的狡黠是骗不了人的,那现在破绽百出的言行又是为了哪般? “是吗,那还真是不巧了,”她颔首,“希望没有让公主失望。” “没有,”她摇头,掩去眼内的光芒,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吗,不多坐一会儿?”解罗裳掩唇挽留,“不如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 “不,下次吧。”阿使那摇摇头,“思云这就告辞了,”没有见着尹拓,见着了传说中的三皇妃也算不虚此行,回去也能跟耶律齐交代了,于是阿使那起身告辞。 “好吧,既然公主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求人所难了,我送你出去吧。”她的笑犹如三月初春的暖阳,带着微微的暖意。 “那就麻烦了,”这次阿使那没有推辞,与解罗裳一道往宫门口走去。 她目送着她的背影缓缓融入暮色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慢慢的踱步往回走,尹拓在房内等她。见她进来, 他笑问:“见得怎么样了?” 解罗裳耸耸肩:“不怎么样,我原本以为她来闹场的,没想到弹了一首曲子就走了,不过……” 尹拓的眉宇间掩上一层深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那首《折子戏》由阿使那这样带着特殊使命的公主唱来也倒是别有情致,“不过……”一会又快速地自他眼中散去:“然后?”他习惯地降下双臂环着她的腰肢,拉她贴进他的怀里轻嗅她一身淡淡的馨香。 “正经一点。”正在思考的解罗裳薄怒着一张俏脸想推开他。 “我很正经啊,”他舒服地将下颔窝靠在她的香肩上。 “你没有什么想法,人家可是很想见你的。”她忽而掩嘴轻笑。 “你想说什么?”他不悦。 “没有什么,你不要想太多了。如果阿使那真的要跟你,你会怎么办?”她转身与他眼对眼。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办?”他亦问。 她先是一愣,然后虚弱的一笑:“那就让她跟了你。” “你不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她快速的回答。 “我不是你什么人吗?”他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她叹了一口气,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地形图你研究的怎么样了?” “可以,你画吧。”他把已经研好的墨笔递到她的手里,开始细致的描绘起来。 夜幕开始降临。当空无月,星河经天。 她告诉自己要集中精神,但是心却静不下来,抬眼,偷觑,他正望着窗外,她伤害了他吗?可是,尹拓,你可知道,不给你希望,是为了减少将来的痛苦,是不是她真的错了?将未来的痛苦提前的太早?笔下的棋局愈加复杂,如同她的心,始终拨不开云雾。疼,沁凉。 尹拓抬起头,望向窗外,广袤的天空携着亿万星辰开始压着皇宫而来。他的身后,是笔走龙蛇的解罗裳。他知道她在看他,可是她的那一句话还是深深的刺痛了他,原来,爱上了一个人,伤害,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不由的想起了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十戒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可是,可是人不相知,何来相思。人不相惜,何来相忆。人不相爱,何来相弃。人不相遇,何来相聚。六世达赖,可以继承上世的记忆吗?如果没有,真能看清人间冷暖,世故情缘?他不是禅宗,却在这一刻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