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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人大笑起哄, 有人喊起“团建”“联谊”之类的话。陈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笑,嘴巴像被扯开夹在晾衣绳上。 “行了行了,别欺负我们舟舟,”沈琴琴开口道,“再胡闹,小心她趁着你们打练习的时候,上线狙你们!” 周围的人又大笑起来,“嘻嘻哈哈”地把话题带过去了。然后服务员开始上菜, 男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拧瓶子,撬盖子,碰杯子,耳边尽是“哗哗”的水声,“嗤嗤”的气泡声,“叮叮当当”的干杯声。席间不停有人端着杯子站起来——祝郑队长前途无量,武运昌隆。 陈舟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去喝一个远亲的喜酒。那场酒席真是难熬极了——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大,所以被安排在长辈桌;同桌的都是四五十的叔叔伯伯,几杯酒下肚,男人们就开始点评国际形势,分析金融动向,一个个声若洪钟,粗壮的手指挥来点去,桌子上弥漫着一股烟臭味。 当时自己就缩在椅子上,只在桌面上探出个头来,然后屏住呼吸,吃一口菜,换一口气,再屏住呼吸,吃一口菜,换一口气……还要小心躲避会突然从任何方向挥过来的手——手里八成还握着酒杯,或者夹着烟头。 眼前的年轻小伙子们倒没有那副老气横秋的做派,然而—— 陈舟皱起眉头。 “舟舟姐,最近忙什么呢,”小王往她杯子里倒可乐,“没找个平台挂靠一下,播播游戏?我们去给你刷人气啊!” 陈舟摇头。 “以前舟舟姐一天到晚就是训练,老认真了,现在放假了,不出去玩几天?”队里的打野也插话过来。 陈舟摇头。 “那不正好,现在郑哥也休息了,你们可以一起约个旅游!”桌子对面的小伙高声喊道。 桌边的人又大笑起来。陈舟摇头,又摇头,仿佛一只初来乍到的局促的猫咪。她开始觉得,自己当时没和他们交流沟通拉近关系——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陈舟悄悄看了一眼时间:晚上7点20分。 再过一会儿,小苦糖糖就要开始直播,大家就要开始今天的战斗了;虽然他们肯定不需要自己凑人头,但是…… 陈舟有点想念推动摇杆时顺滑又粘滞的阻尼感,想念按下手柄按键时利落的反弹力度,和清脆的“咔嚓”声。 她觉得需要让章鱼妹在广场上溜达一会儿,去靶场打打充气靶子,才能缓解自己当下的焦躁和紧张。 陈舟的手偷偷伸向放着主机的背包,想了想,又转过去拉了旁边沈琴琴的衣角:“琴琴姐,咱们什么时候走?” ——不妙。 这句话刚一出口,陈舟就觉得不妙。 她看到沈琴琴转过头来,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陈舟倒抽了一口气,立刻望向她桌上的杯子——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可乐变成了红酒。 “急什么呀,还不到8点呢,”沈琴琴咧嘴大笑说,“而且我刚刚喝酒了,不能开车——待会儿先和大家去唱个歌嘛,你难得来一趟!等散场了,咱们打车回家!” ——“啪!”陈舟脑内响起了小章鱼被滚筒碾爆的音效。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50分,“庆祝郑赫光荣退役专场活动”的下半场在饭店隔壁的KTV举行。 截至目前,已经喝倒一个,唱哑一个。 当前控麦的是沈琴琴,她正在演唱的曲目是“陆屿你这个臭小鬼上次和你打招呼你竟然不理我”;由陆屿用“你叫的是臭小鬼鬼才理你啊”的和声为她伴唱。 陈舟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缩在沙发角落,几乎缩进沙发缝里。她已经从猫退化成了蘑菇,梅雨季里会从墙角长出来的那种;要是演唱会继续进行,她可能会在歌声里退化成墙皮上的霉菌。 缩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她认真规划了各种脱身方案,各种撤退理由,脑内的小本子甚至画好了逃生路线图——然而沈琴琴喝多了,她不能把她丢在这里。 ……聚会一点都不好玩,陈舟在黑暗中皱起眉头。 要是阿改再敢提这回事,自己一定要坚决反对。 “舟舟!唱歌!”沈琴琴对着麦克风喊她的名字;她好像已经忘了要回家这件事,进门又喝了两罐啤酒,整个人high得考完试的小学生。 “……我不会唱。”陈舟皱着眉头小声说。 “你撒谎,你会唱《咪咪流浪记》!”陆屿握着另一支麦克风大喊道——他喝的是菠萝啤,只喝了一罐,然而看这样子并不比沈琴琴清醒,“上次训练休息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哼《咪咪流浪记》!” 这话一说完,马上有人七手八脚地翻起歌单,要点播《咪咪流浪记》。陈舟慌了,大脑飞快运转,词条一个个蹦出,她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个可用来逃脱的借口—— 手机及时地震了一下。 Bitter_dy:舟舟你们吃完饭了吗0.0 舟舟shoot:糖糖!快!给我打电话!现在! ——5秒。 也许是陈舟这一生经历过的最长的5秒。 《咪咪流浪记》的前奏响起来了,屏幕上出现小朋友跳舞了,沈琴琴和陆屿拿着话筒朝她冲过来了,旁边的人大笑着拍手,要把天花板上的灯打开了—— 终于,她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 “我出去接个电话!”陈舟响亮地出声喊道,与此同时,手中高高举起显示来电的手机,仿佛亮出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