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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浈这个提出质疑的人,反倒先为唐斯羡的来历找了合理性。许是她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唐斯羡会再欺骗她,也许是她本就无法真正舍下这个人、这段感情。 “可大理人也说这边的话吗?”秦浈的理智让她保持了两分质疑。 “大理也并非全是大理人,那边有许多便于两国百姓互通往来的茶马市,在那些地方长大的人,会说大理各部族的话语,也会说中原的话。而我会说这儿的话,那是因为我祖上便是饶州人。” 说完,又说了两句彝语。 秦浈有些感兴趣:“这话何意?” “对不起,骗了你。” 秦浈一怔,以为唐斯羡又在说谎:“你——” 唐斯羡抱着她:“我完全没想到我会来到这儿,也没想到刚好有一个人在户贴上的容貌描述能与我这般一致,更没想到我会遇到你。若是我一开始便是唐斯羡那该多好。” 秦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了。 她想了想,问出了一个最想问的问题:“那你,会回家去吗?” 唐斯羡道:“浈娘,我回不去了,那里很远、很远,骑马、乘船都到不了。而且那里也已经没有我的家人了。” 秦浈似乎明白为什么唐斯羡能如此像“唐思先”了,因为她何止是户贴上的容貌描述与唐思先相似?那孑然一身的孤苦也相似,——甚至唐思先还有唐清满这位jiejie,而唐斯羡却是一个家人都没了。 迟疑了片刻,秦浈还是抬手拍了拍唐斯羡的背,问道:“你何以也被盗贼追杀?” 唐斯羡思忖该如何用秦浈能理解的方式阐述自己的身世。 没想太久,她便道:“我爹曾是茶马市的军将,职责便是缉捕盗贼、巡查茶马市,防止有人走私香料、盐等物。因他截获了不少香料、私盐,捉拿了不少贩子,因而得罪了他们背后的豪民——也可以称之为盗贼。” 香料、盐、茶酒等都是禁止私营的商品,诸如私盐贩子,一般抓到便会处以很严重的刑罚。唐斯羡以此来举例,也是想形容得更贴切一些。 “所以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被他们残忍地杀害了。”唐斯羡平静地说道。 有多残忍?秦浈不必问也猜得到。她甚至觉得,唐斯羡如此害怕虫子,或许与这桩往事有关。 “我跟我娘并不在家,因此逃过一劫。可是我娘后来也病逝了……再后来,我也得罪了那些盗贼,便被他们追杀,失足坠江。” 秦浈心想,难怪唐斯羡对大屋里的那群盗贼能下狠手,因为她对盗贼恨之入骨。 听完这些事,她觉得唐斯羡像是把话说清楚了,但又像没说清楚,可她的心偏偏安定了下来。 须臾,秦浈拍了拍唐斯羡的耳背,让她放开自己。 “能放开我了吗?我不舒服。” 唐斯羡身子一僵,心如坠冰窖。 秦浈因为她的拥抱而觉得不舒服,说明秦浈是打从心底里不会原谅她的欺骗吗? 唐斯羡的心绞痛一般,疼得她思绪有些紊乱。 “你的脸、衣服都是郑经纶的血,我看着这颜色,闻着这气味,着实恶心。”秦浈低头检查衣裳,“若是阿唐回来发现衣裳沾了血,怕是日后都不敢穿这衣裳了。” 唐斯羡愣了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耳聋,听不清楚秦浈在说什么了。 秦浈微微仰头看她,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看似仪表不整的同时,又有些凶恶。 对比杀人不眨眼的唐斯羡,她还是比较喜欢那个遇到无法用正常手段解决的事情,或者想出一口恶气时,便暗暗下手揍人的唐斯羡,——虽然莽撞,但还有青少年人的活力。 想到这儿,秦浈拿出巾帕,沾了些水,便给唐斯羡擦脸。直到她脸上的血迹全无,又恢复了那张看起俊朗秀气中又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野性的脸蛋,秦浈才点点头,表示满意。 “娘子……” 秦浈的神情依旧有些疏离:“你先回去沐浴更衣吧!” 唐斯羡知道她没那么快能接受真相,也不再多做纠缠,从井中打起水,便直接提去洗澡了。 井水本就冰凉,在如此寒凉的天气里用凉水洗,简直是刺骨一般的寒冷。然而唐斯羡心里装着事,便没太将这些冷水当一回事。 结果当天夜里,一向身体健康的她便发起了烧。 她睡得难受,直接滴了几滴灵泉进嘴里,本以为会好一些,结果第二天脑袋也还是昏昏沉沉的,在榻上起不来。 秦浈起床后便没去理在榻上躺了一晚上的人,径直去煮早食。——虽然唐斯羡不是唐思先,但她的日子还是得过的,为此而消极懈怠地对待生活,她觉得不值当,——没错,她就是在嫌弃某个躺在榻上装死的人。 煮好了早食,她本想自己先吃,但觉得唐斯羡坦诚身份后反倒避着她的行为实在是让人生气,便又回到了房中看唐斯羡到底在做什么。 结果见她歪歪扭扭地躺在榻上,面色潮红,微微张着嘴巴,呼吸看起来颇为不平顺。 秦浈一眼便看出她这是风邪入体,感染了风寒。稍稍一琢磨,便明白许是昨夜她洗的凉水的原因。心中略悔她昨夜没有及时提醒唐斯羡先去烧水,但转念一想,唐斯羡平日里也会自己照顾自己,她何必时时提醒?